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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九


  「這要問你自己呀!為什麼人家只見過你一次,就和你這麼熟悉?」他沉著一張臭臉。

  真令他丟透臉!此刻施長淮恐怕躲在車子裡偷笑他色厲內荏,嘴裡說得好聽,表現出來全不是那麼回事。這個該死的章水笙,當真以為他不敢把她吊起來?

  ……

  好吧!或許他敢,但是他不會這麼做。說來說去,保能怪自己沒出息。

  忍不住揪住她惡狠狠地吻住。

  「等……等一下!」她趕忙掙脫他的箝制。「我們先去看看展覽好不好?現在已經三點了,只剩下三個小時就關門,我們要把握時間。」

  她仍然記掛寶貝展覽會。

  他投降!

  精彩!

  十二歲加入街頭小混混的幫派,十四歲吸食強力膠而被校方記一次大過;十五歲因勒索同學財物再記兩次大過,辦理休學;十六歲采自學方案取得國中同等學厲,同年考上高中,編入一年十六班,與章水笙結為同學;高中二年被捕,父母出面交保收押,同年舉家移民加拿大;之後曾陸續回訪流金島,與高中時期的同學有所接觸,經由水笙與「雪湖山莊」的人士結緣。

  「姜小姐的經歷真是我彩多姿,簡直像一部活生生的不良少女奮鬥史。」江石洲吹了聲口哨。

  「她和施長淮扯上關係倒是令我非常驚訝。」樓定風瞭解姜文瑜之流的女人,表面上裝出嘻嘻哈哈的、沒有城府的假像,其實心眼比任何人更複雜。

  他和這類女人交過手,明白她們的能耐,她們愛憎分明,陰險狡詐,一旦相中目標便非想盡辦法奪到不可。是典型最毒婦人心的寫照。許多大奸大惡之輩便是由這種小奸小惡演變而來的。

  「據說,施長淮來訪期間暫時寄住在姜文瑜家裡。」

  「以後別讓她再和水笙接觸。」既然施長淮特意提醒他防著那個女人,用膝蓋想也知道,水笙前幾次的意外絕對和她脫不了關係。他早該發現的。而他竟然失去最基本的警覺心,簡直不可原諒。幸好目前為止水笙仍然安全無恙。

  「這些事情需要讓章小姐知曉嗎?」江石洲揚揚私家偵探的調查文件。倘若大家防範了半天,水笙卻偷和她跑出去逛街聊天,他們豈不是白做了半天工。

  「嗯……」樓定風沉吟半晌。水笙太天真了,即使據實告訴她姜文瑜的居心叵測,肯不肯相信還是一回事呢!「看情況而定,我會選個適當的時機和她談一談。另外有件要緊事要你幫我辦妥。」

  江石洲立刻掏出記事本準備。

  「我要你在瑞士國際銀行以我私人的名義成立一個活期賬戶,將這筆款子匯入戶頭裡。」他提筆簽下一張美金支票。「記住,你私下進行就好,避免經由公司方面的管道,這筆數額就列為鐵私人支出,總之別留下任何記錄。」

  江石洲領命而去。

  他踱向窗前,澄前如汪洋的蒼穹覆蓋著土地,也覆蓋住千千萬萬人的恩愛糾葛。地平線的底端,暗褐色的雲朵隱隱浮動,象徵著另一波風雨即將在未知的歲月中來臨。

  風暴雨驟。

  何時會來?何時該止。

  他不明白自己預期著什麼事件的發生,然而心中竄動的異感在提醒他,不平靜的事端即將產生,而他的第六感向來靈驗。

  「樓大哥,快下來。」水笙站在庭園裡揮手,一襲雪白的連身短褲裙。「我和李玉娟合作培育的蝴蝶蘭已經開花了。」

  「你進來拿頂草帽戴上,大熱天的也不怕曬頭。」海島型的未春已經透出幾分盛夏和氣溫,再曬下去她非中暑不可。

  「你先下來看看嘛!園丁先生稱讚我們的蘭花長得好,他打算連溫室裡的幾盆劍蘭一起送去參加比賽。如果入選前三名,起碼可以獲得二十三萬的獎金。」

  「你又不缺錢,學人家湊什麼趣?快進屋裡來。」醫師指示,上回水笙摔下馬影響到胎氣,接下來的日子裡可能會出現點狀出血或酸痛的後遺症,為了未來的懷孕過程順利起見,平時應該多多休息。

  「那不同啊!你拿錢給我用和我自己賺來的成就感是不一樣的。」她和他拗上了。

  他無奈而笑,只得下樓鑒賞她的寶貝蘭花。

  日子能夠這般持續下去嗎?他胡亂臆想著。日日品評她的栽種,享受水笙在身畔的安寧生活……

  他忽然覺得倦了,厭倦這種無時無刻算計他人,或防止被他人算計的生涯,厭倦這種記掛著舊恩怨,不得解脫的心情。施長淮想攜同水笙隱遁到南美洲的小別墅,他忽然非常欣羡他的瀟灑解脫。

  或許,他也該考慮提早二十退休,帶著水笙、小寶寶以及她的得獎蘭花,避居阿爾插斯山的小木屋裡……

  現在應該不算太遲吧?

  抬眼望去,天際的雨去又陰暗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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