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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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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妮輕輕撥開奶奶額前的髮絲,在額角的紗布上頓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避開。 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消毒水氣味,病房外忙碌的醫護人員與病房內的寧靜成為反比。 原本「安德森航運」的老當家及女繼承人在菲律賓受襲,應該會跳上各國媒體的頭條新聞,但是一切卻出奇的安靜,她猜想應該是美國的父親向菲國施加壓力的緣故。 那群人竟然在奶奶額上敲了這麼大一個包,若妮現在想起來猶心疼不已。 等她放出被關在儲藏室的傭人們之後,大家全動了起來,報警的報警,檢查的檢查,一天之內所有屍體都被移除,家裡被清理乾淨,只留下牆面上的彈孔,但是她很懷疑自己還能若無其事的生活在那間房子裡。 「啊,我又睡著了。」老夫人惺忪地睜開眼簾。 「沒關係,你應該多休息一點。」幸好奶奶只是輕微的腦震盪和一點外傷。 「結果,你在紐約生活了一輩子,沒被搶沒被偷,卻到馬尼拉來陪我擔心受怕。」老夫人對孫女虛弱地微笑。 若妮傾身吻了吻她的額頭。 「我也賺到一點擦傷,老了之後,有個戰利品可以跟孫子吹噓呢!」 祖孫倆相視一笑。 叩叩叩,幾下閒散的敲門聲。她們的救命恩人正勾著一籃水果,站在那裡。 「辛先生。」若妮不知道為什麼,臉突然有點紅。 他先露骨地打量她一圈,她穿著一身麻質的綁帶休閒褲,米白色背心,金髮盤高露出優美的頸項,看起來清新鮮嫩得如春花一般。 黑眸深處跳上兩抹很男人的火花,若妮努力忽視他的眼光,對他唇間的障礙物一瞥。 「妞兒,幹嘛一看到我就瞪人?」他咬著煙屁股一笑。 「這裡是醫院,不能吸煙!」 「所以我沒有點燃。」他夾出香煙,對她晃了一晃。 「既然沒點燃,你咬著做什麼?」 「解解癮嘛!」他怡然自得地向老夫人打招呼。「哈囉,小姑娘,你今天看起來比昨天老了一天,不過還是一樣豔光四射。」 每個人的今天都比昨天老一天好不好?她也不知道自己幹嘛這麼愛挑他語病,真是天生八字相克。 「開陽寶貝,時間在永不雕謝的名花身上是沒有作用的。」老夫人樂呵呵地拍拍自己床畔。「來,快過來坐。」 辛開陽把水果籃往她懷裡一塞,拉張椅子坐下來。 蘋果差點滾出籃外,若妮連忙放在一邊的櫃子上,整理一下。 他還是那副不修邊幅的樣子,兩條腿長長的岔開,黑髮在陽光下流轉著動物皮毛的光澤,即使八字不合,若妮還是得承認,他是一個很有自己味道的男人。 「小女孩,你今天找我過來有什麼事?」辛開陽懶懶地問。 今天是奶奶找他來的?若妮疑問的眼神不禁投向老夫人。 「開陽寶貝,你聽我說——」 「奶奶,你可不可以不要再叫人家『寶貝』了?」若妮萬分隱忍地插嘴。 「嘖嘖嘖,妞兒吃味了。」那個寶貝咋咋舌接口。 「……」才五分鐘,她已經開始有發火的衝動。 若妮深呼吸幾下,強迫自己按捺下來。再怎樣這男人也是她們的救命恩人,他起碼值得她再給他……嗯,五分鐘。 「奶奶,你有事找我去做也是一樣的,實在不必特地麻煩辛先生過來。」 「若妮,這件事,只怕不是你一個人可以完成的。」老夫人歎了口氣。 若妮更是不解。 她下意識瞥向辛開陽,卻見他深不可測的眼底閃過一絲光芒。她突然有種感覺——辛開陽知道祖母為什麼要找他。這下可好,她奶奶和外人有了共同的秘密,她反倒變成外人。 「若妮甜心,讓我坐起來。」 若妮立刻把祖母的病床調高。 辛開陽懶散地換個坐姿,如初醒的雄獅。 「若妮,開陽,關於那些人找上我們的原因……」老夫人謹慎地起了個頭。 那天幫她們解決完敵人,他只是隨意地說:「我建議你們告訴警方這只是一個單純劫案,拜拜。」然後他自己就走了。 看,多麼沒有紳士風度!竟然留她和一屋子屍體,一個昏過去的祖母,與一院子階下囚共處,然後拍拍屁股一走了之,也沒想想看她當時多麼六神無主,又要應付傷患,又要應付死者,又要應付警方……停!現在不是腹誹他的時候。 重點是,他從頭到尾沒有對那群綁匪的來意表現出一絲絲興趣。這不是正常人應該有的反應吧? 「奶奶,那個帶頭的男人一直問我們要一張『地道圖』,那是什麼東西?」若妮問。 「親愛的,你聽說過『山下寶藏」嗎?」 「當然,不過那只是一個沒有根據的傳說而已。」若妮皺著蛾眉道:「據說在二次大戰期間,日軍在亞洲各地搜刮了難以計數的黃金財寶,最後運往菲律寶,交由當時在菲國的將領山下奉文,埋藏在一個隱密的所在。但是戰爭結束後,日軍慘敗,他們無法把寶藏移走,便把跟這個寶藏有關的所有資料都毀了,再也沒有任何人知道它的下落。 「此後關於『山下寶藏』的真實性,以及它的埋藏地點就成為世界尋寶迷熱烈討論的話題。有人說其實有一張藏寶圖留下來,有人說美軍早就找到寶藏,悄悄把它們取走了;有人說寶藏就埋在某座山的某個湖的某個地道裡,裡面充滿機關。但是菲國政府堅稱,他們從來沒有找到過任何『山下寶藏』。如果你問我,我會覺得那不過就是二次大戰期間眾多流傳下來的神話之一而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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