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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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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中幽幽揚起曾聽見過的一首歌曲,或許是心意貼近吧!當時只聽了一次,就這麼把它記下了。 告別白晝的灰,夜色輕輕包圍,這世界正如你想要的那麼黑;霓虹裡人影如鬼魅,這城市隱約有種墮落的美。 如果誰看來頹廢,他只是累,要是誰跌碎了酒杯,別理會。 她背靠著石護欄,身後是萬丈紅塵,也是萬丈深淵,一不小心栽下去,就什麼也沒有了。 樓一高,蕭蕭的風聲就顯得淒厲。颯……颯…… 瑤光茫然的仰頭望星空。她在這裡做什麼呢?這樣陌生的國度,連星星都是滄涼的。 夜再黑,也遮不住那眼角不欲人知的淚;夜再黑,也能看見藏在角落的傷悲。 夜太黑,它又給過誰,暖暖的安慰。 夜太黑,酒精把一切都燒成灰。 夜太黑,誰也沒嘗過,真愛的滋味。 抬頭望月,月影也滄涼。那偷了靈藥的嫦娥,常年棲住在陰冷的廣寒宮裡,品嘗隔世的孤獨,她一定很寂寞吧?碧海青天夜夜心,偏生波濤蕩漾的海不是她的,綿延廣袤的天也不是她的。而夜呢?太黑! 「嫦娥應悔偷靈藥……」而他們這群凡夫俗子,也偷了靈藥,得到不該的永恆,他們又何嘗不是夜夜心呢? 「你很久沒有回報了。」從暗處響起的,是一抹飄忽不定的魅影。 瑤光一震,待辨識出對方身份後,隨即放鬆下來。她沒事先察覺到他是應該的,當他不想被發現時,他會讓人以為世界上沒有他的存在。 陽臺極狹長,沿著公寓外牆,從客廳延伸到內進的廚房,他們正處在廚房外的這一端,並不惹人注目。然而陽臺的另一隅和客廳相接,隨時可能有賓客跨出來透透氣,瞧見他們。 「目前為止,一切安好,您怎麼來了?」她維持相同的動作,不敢變換,以免驚動到旁人。 「我接到邀請函。」他舒展一下長腿。 「您答應過,不會出現在此處。」她面對著落地玻璃門,門上半垂著薄紗窗簾,門內是廚房,更過去一些就是衣香鬢影的客廳。而他,隱在與門同一側的角落,整個人隱在陰暗裡,只一個薄薄淡淡的輪廓,連星光也追隨不到。 「挨個話題。」他命令道,語氣透出利落但尊貴的氣魄。 「『詹寧集團』今天派代表出席,鄭買嗣本人不會前來,請您不用擔心。」她的語氣還是很平穩,其實兩隻手心已經泛著汗濕,心頭緊緊的。 可可隨時會出現,他該走了!不能讓他們兩人再相遇!不能! 「她呢?我想看看她。」 「主上,您該走了。」 「你去帶她出來。」 「主上!」她幾乎想哀求了。 「她不必看見我,但我要見到她。」 咻一陣寒風吹來,刮著難平息的惡意,她機靈靈打個冷顫。 風吹開了雲,雲後露出了月,銀芒灑亮他們的角落,也照出了他的形影。 玄黑裝束包裡一具高大英武的體格,上方則是一張清俊瘦削的臉龐。銳利的黑眸炯炯迸放著光,立體的五官猶如石刻一般,線條剛硬不屈、起伏分明,雖然俊,卻使得太嚴厲,像博物館裡高勇俊美的青銅雕,令人看了心悸震動,卻不敢動起私藏的念頭。 「主上,她已經為您死過這麼多次,實在夠了。這一次,就讓她安穩平靜的過完一生吧!」她不能讓他們相遇。否則,這生若重逢,又是個劫,又註定「她」要再死一次。 「顯然我是太縱容你了,讓你以為可以干預我的行事。」男人的嘴角勾開一抹冷冷的笑。 瑤光認得那抹笑容,那是他動怒的前兆之一。上一個惹怨他的人,已經消失在世界上。他不會因為她的身份特殊,就對她寬容一些。他那長長、長長的一生,已經習慣得到每件他想要的事物了。 「主上……」她心頭一緊,正要惶恐的屈跪行禮 「瑤光,你躲在外面幹嘛?!」玻璃門猛地被推開。「快點進來,我介紹幾個朋友給你認識。」 可可發亮的笑臉在夜色中燦爛。今晚她特別打扮過,黑絲長禮服,頸項上系著紅絲巾,一掃平日黃毛小丫頭的形象。 寒冷的風帶動窗簾,簾幕揚天飛了起來!正好掩住幕後的人影。黑衣、黑髮、暗膚,幾乎和背景融成了一色。 「沒事,我只是出來透口氣。」不等可可跨出來,瑤光連忙搶上前擋住她。「我們進去吧!我有點渴。」 「你在跟朋友聊天嗎?」剛才好像聽見她和人說話的聲音。可可偏著頭要探過去—— 「沒有。」瑤光很快將她拉回來,往廚房一推。「進去吧!外頭好冷,我快凍僵了。」 可可的注意力立刻回到她身上。「真的耶!你的手好冰,外頭氣溫這麼低,你也不加一件衣服。」 她乘隙投給簾後的人影一個懇求的視線。 您已經看到她了,夠了吧?求求您,快走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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