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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幼稚!」

  「不過就是個吻,你的反應會不會太激烈了?」他竟然還激她。

  「人家又沒有說要讓你吻,真是失禮。」秀容仍然熱辣辣的,凌曼宇強迫自己忽略。她是個成熟的三字頭都會女性,一個無聊的小吻不會讓她失去鎮靜!

  「就是偷來的才有成就感。」

  「哪個正常男人會在一個熱死人的下午,跟著一個陌生的女人大半路,還偷聽她說話?沒事還在大街上抓住了人家亂親?」她越想越可疑。「之前我一直感覺有人在盯著我,不會就是你吧?」

  「像你這種瘦巴巴的女人,沒腰沒屁股,擄回來煮還嫌熬不出油水,我盯著你做什麼?」他的口齒突然靈便得不得了。

  凌曼宇倒抽一口冷氣。

  「你竟然敢批評我的身材?我可是最標準的九頭身,穠纖合度,比model更model的魔鬼身段,去年還有一家國際化妝品公司——」慢著,她跟他說這些幹什麼?

  她才不需要他對她印象深刻,才不需要他對她感興趣。

  她沮喪地把臉埋進手裡呻吟。「噢……惡夢!這個星期絕對是我生命中最倒楣的時候。」

  「可憐的女孩。」佐羅來程的好心情顯然在回程時繼續延續。「讓我想想看我的情況。我的牧場今年盛產,羊兒們都很健康;農場持續豐收,香鼬草的採收量應該可以創新高;我的旅館營運正常,租出去的店面準時收租,產業裡也沒有天災人禍,天下一片太平。」

  大鬍子底下的白牙亮了一亮——

  「我認為這個星期真是我生命中最愉快的一段時間。」

  ***

  第五章

  突然間,多出了一段假期。

  昨天她先用手機與公司的另一位負責人聯絡過。好友調侃完她的處境,答應會幫她詢問一下有關單位,在沒有駐外辦事處的國家遺失了護照該怎麼做,然後要她休假。

  「再不讓你休假,你大概要抓狂了。看你要休多久就休多久吧,回來之後讓你報公帳!」

  她近日來的煩躁已經如此明顯了嗎?

  無論如何,讓自己沉潛一下,總是好事。於是她也不急著四處求問了,等臺灣那邊有消息之後再說。

  倒是一直耗在夏氏大宅裡也不是辦法,佐羅並沒有收容她的義務。一大早起床,她處理完種種雜務,出房門準備告訴查德自己想搬回旅館。

  「哈囉?」

  客廳,靜——

  餐廳,靜——

  廚房,靜——

  前廊,靜——

  平時不是鬼影幢幢的嗎?真要找人時,卻一個人影都不見。

  「哈囉?」

  她一路找著找著,慢慢踩入後院裡。

  塞裡亞那雖然四季如夏,細微的變化仍是有的。春天的塞國早晨柔和許多,啼鶯舞燕,晴絲搖漾,後院的庭草多為觀葉植物,不若前庭的花海奔放。

  在層層青影中,三座突出的石碑依然靜立著,任時光流逝,任落葉迤灑——

  克服了東方人對於死亡的忌諱,她不禁慢慢靠進,蹲在「蘿莎莉亞·卡隆」的墓碑前。

  摯愛的未婚妻。這是佐羅為墓中人所立的嗎?

  他們兩人還未成婚,可是他依然將未婚妻葬在自家的後院,而不是墓園裡,想必對她用情至深吧?

  二十六歲,多麼年輕的生命,竟如此香消玉殞了。佐羅為她的死亡傷心了多久?是否到了如今依然在悼念?這其中有多少故事,又有多少悲傷呢?

  凌曼宇跑回房間裡,翻出相機,再回到後院,朝著墓碑啪擦按下快門。

  榕樹的陰影投照在姓名與墓誌銘上,唯有中間生年那一段有陽光篩落。淡黃的光彩,仿佛象徵著這段曾經明媚的短暫人生。

  「凌小姐,您剛才在呼喚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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