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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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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洞是不深,然而在狂奔的狀態下跌下去也絕對不是開玩笑的。 這裡是什麼地方?她已經跑進林子裡來,看不見成形的路面了。 深林前方閃著隱隱的光亮。那是什麼?是好人還是壞人?應該接近還是遠離? 她惶然無措,抬頭望天色,樹林越來越濃密,天空都遮去了大半。月亮呢?月亮何時掉到她的左後方去了?那清泉村又在哪個方向? 右邊又有個奇怪的影子掠過去。 她大吃一驚,跳起來繞過地坑,拔足飛奔。 冷不防,一隻長臂從莫名其妙的方位伸出來抓住她。 「哇──」梁千絮放聲尖叫。 「冷靜一點……該死,不要踢了!梁、千、絮!」一聲石破天驚的大喝。 她整個人被提高到半空中,熟悉的俊朗眉目映入她眸心──安可仰。 他的長發狂野飄散,汗與青草的氣味竄入她鼻中,此時此刻,卻再不會有任何香水比這個令人安心的味道好聞。 所有恐慌在一瞬間蒸發。 她安全了。 梁千絮全身發軟,癱進他懷裡。 「三更半夜的,你一個人在樹林裡瞎闖什麼?」 解脫的鼻酸感太強烈,她一時無法回答。 望著她發紅的眼眶,安可仰又想笑又同情。無論她撞見了何等事,現下絕對是嚇到不行了。 「來吧,我的營地在前面。」 梁千絮任他半擁半夾地協助自己前進。現下若沒有任何物體讓她偎住,她形同半癱瘓的腳可能無法發揮功用。 原來方才隱約的亮光便是他的營火。 他的營地很簡單,一堆火與一個已經架好的圓頂帳篷。火堆旁散放著一些野炊道具,以及一個登山背包。 安可仰讓她在營火旁坐下來,重新丟幾塊木頭進去。他拿起一隻鐵鍋,裝了礦泉水架到火堆上,再從登山背包裡摸出一個小盒子,舀出兩小匙粉末狀的東西投入水中。水燒沸之後,以鋼杯盛了小半杯給她。 她怔忡地望著他忙,心神無法歸位。 「快喝。」安可仰低沉催促道。 「這是什麼?」她低聲問,接過來啜飲兩口。 「磨成粉末的『紫貝齒』,可以定心安神。」安可仰在她身旁坐下,摸出一塊行軍糧啃了起來。「這麼晚了,你跑到後山來做什麼?」 她的眉毛眼睛嘴角全都垮下來,威風盡失。 「李家的小孩發高燒,晚上緊急打電話過來求援,所以我過去看一看……」對了,她的醫療包掉到哪裡去了? 「在山頂辟地種菜的那個李家?我前幾次勘查地形的時候見過他們,挺不錯的一對夫婦,雖然有些孤僻。大漢怎麼讓你一個人走夜路上去?」他再丟一塊木頭進火堆裡。 李家的房子不難找,順著後山的小徑岔路一直往下走就到了,步行過去大約四十分鐘。 「去程是大漢載我過去的,我看診到一半,村長臨時打手機叫他回去,說陳家夫婦在大街上大打出手。漢叔放心不下,所以我就叫他先回去沒關係,我認得路,可以自已走回村子裡。」她吸吸鼻子。「我怎麼知道看完診會如此之晚?」 「為何不叫李先生送你回去?他有一部老當益壯的機車,我還問他借過。」 「他是提議了啊……」 「然後?」安可仰從火堆旁的背包掏出一顆蘋果扔給她。 「然後……我就很客氣的說:『沒關係,我自己回去就好,不然放生病的孩子和令夫人待在家裡,你一定也很擔心。』我只是說客套話嘛!誰知道他竟然接了一句:『好,好,那就不送了。』」梁千絮越想越委屈。 咳咳咳咳咳咳──安可仰劇烈地咳了起來。 「你在笑!」她柳眉倒豎。 「沒有,沒有,我只是嗆岔了氣!」安可仰連忙搶過一罐礦泉水,用力灌了一口。 「嗆死你最好!」她的眼淚一顆顆往下掉。 老天!她真是最佳娛樂!他努力憋住氣,直到自己能平穩地說話為止。 「你怎麼不打電話叫大漢上山接你呢?」 「我想才幾十分鐘的腳程而已,山上又很安全,即使是走夜路應該也不會出事,怎麼知道走到一半會有人跟蹤我?」想到驚嚇處,她抽抽嗒嗒哭起來。 平時見慣了她一面老教頭的模樣,現下看她如落難老鼠一般,還真讓人……不得不心軟。 他歎口氣,將她拉進懷裡,一下下撫著她的背心。 「我在這裡紮營三天,除了白天偶爾有附近的山民上山采野菜、抓野兔之外,平時很少有人的,你一定看錯了。」 「有啦,一定有!我聽見他的腳步聲,一下遠一下近的,好可怕!」梁千絮抓起他的襯衫一角擤了擤鼻子。 「好吧,今天晚上你先睡在這裡,明天一早我再送你下山。」安可仰微微一笑。 「你笑什麼?看見我落難你很高興嗎?」 「沒有,我心中只有對你的滿腔愛戴與熱烈尊敬。」然而,掛在他嘴角的那道可疑弧線,讓他的保證半點可信度也無。 她回身望一下周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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