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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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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去找她,你留在家裡等消息!」齊霖奔向車庫,飛快地跳上吉普車。 他就不信在這種一條路通到底的山區,她能躲到哪裡去! 倚月最有可能循著公路走下山,沿途試著招攬過路的便車載她一小程。 雨越下越大,若他記得沒錯,倚月身上好像只穿著一件長袖T恤,她禁受得起山上的夜寒嗎? 吉普車奔馳在黑夜裡,柏油路畔的涼亭忽然吸引住他的眼角餘光。那是——候車亭? 他緩下車速,仔細考量倚月已經搭上客運的可能性。以她離開的時間來判斷,應該趕得上七點的客運班車。 決定了,追上去看看,老舊的山路公車決計賽不過他的高性能吉普車。 齊霖加重踩踏油門的力道,越野吉普車轟地馳向遠方的燈火。疾駛了二十分鐘,蜿蜒如蛟蛇的山路上已經隱隱瞟見兩朵亮紅色的車輛尾燈。 他加速趕車到台汽客運的前方,打方向燈示意司機停下來。 「奇怪,這個人要幹什麼?」司機吐掉一口檳榔汁,慢慢將龐大的車身停在路邊。「喂,先生,你很鴨霸喔!這裡沒有公共車站啦!你應該到下站去等車。」 齊霖跳出越野吉普車,三兩步奔上公車車廂。放眼望去,約莫只有十來個乘客,個個張大了眼睛等待「公路急先鋒」的臨檢。 蜷窩在最後一排拼命打冷顫的倚月驀地凝住全身的動作。 有騷動!是哪個活得不耐煩的傢伙干擾了她的逃亡行動?她探頭瞧向車窗外。咦,那輛吉普車好眼熟…… 「失禮,運將,我找人,馬上就好,不會擔誤太久。」要命的低沉嗓音操著簡短的語句問候,聽進她耳裡仿佛牛頭馬面的催魂符。 類人猿!他跟上來做什麼? 該死,她無論如何也不能讓他捉回去。 「你很厲害哦!找人找到公車上,是不是你的牽手吵架吵輸了,所以偷偷溜出來?」司機顯然對意外降臨的好戲抱持高度的興致。 倚月極力把自己纖小的嬌軀縮藏在椅子之間的縫隙,心裡偷偷回答運將的疑問——只有倒了八輩子楣的女人才會榮任那只類人猿的牽手。 「哈啾!」一聲小小的噴嚏暴露了她的行蹤。 她開始祈禱,老天保佑他沒聽到、老天保佑他沒聽到、老天保佑他沒聽到…… 「蘇倚月!」 祈禱失效!沉重的腳步聲襲向她的藏身地點,下一秒鐘鐵鉗似的大手仿效老鷹捉小雞的勢子把她揪到半空中。 死了! 「放——放開——哈啾!」她老實不客氣地噴了他滿頭滿臉。 「你還有膽子幫我洗臉!跟我回去!」盈盈而握的腰肢在肋下一挾,怒火高漲的「追夫」邁向車門。 「不要,我幹嘛要跟你回去?」她的手使勁勾住椅背的扶手,「救命呀!綁架呀!大家快去報警——哈啾!」 「閉嘴。」他反手後住她的嗓音出處。「哎呀!」 臭丫頭竟敢咬他! 「先生,阿你們是……」一個肥墩墩的中年女人遲疑地插嘴。 倚月宛如在迷霧中發現了燈塔。「伯母,救命呀!哈啾——我根本不認識這個男人,他綁架我。」 「胡說!」他連忙向眾人澄清自己的名譽。「我並沒有綁架她,這個女孩是我的——我的——」 他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兩人有什麼直接關係。 「你們看!」倚月立刻逮住他的小辮子。「他連自己和我是什麼關係都說不出來,居然好意思辯稱他沒有綁架我。他是綁匪,真的!」 「閉嘴!」他慷慨大方地賞她俏臀一記「降龍十八掌」。 「先生,你們鬧完了沒,我還要開公車哩!」司機站出來充當和事佬。「不然這樣啦!你們在車上慢慢談,我繼續把車子開下山。」 「不行。」他斷然回絕。「這個女孩子是我的員工,她半夜從工場逃出來,我必須帶她回去,查查她有沒有偷拿我的貴重物品。」 他學壞了,要捏造故事大家一起來,他不見得會掰輸她。 「哦——」所有旁觀者發出原來如此的呼聲。 「胡說,他說謊,你們不要被他騙了。」倚月急了。「我身上只剩下五百多塊,根本沒有偷他——唔……」 熊掌不由分說地捂住她的櫻唇。 「對不起,佔用大家的時間。」他禮貌的鞠躬,這才挾著背主私逃的小女僕退下舞臺。 好戲大致告一段落,車上的乘客各自還有事情等著處理,沒工夫看完整出餘興節目。公車噗嚕嚕的引擎聲繼續駛向未知的旅途,替整出喧鬧嘈雜的戲碼劃上突兀的句點。 「別……放開我!喲呵,等等我呀!」她掙脫齊霖的控制,追在尾燈只剩兩點暗紅的公車後頭又叫又跳。「我已經付過車資了,等我呀!」 他奶奶的,她明天就去台汽投訴。 「走!」牢頭的冷言冷語寒過山風一百倍。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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