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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而且這位令人驚豔的女主人恰好被別人訂走了。」低沉的語音充滿敵意。

  範孤鴻抬頭,瞧瞧是哪號程咬金壞了他調情的興致。比他高半顆頭的大個子梗在美女與他之間,目露凶光,同時也正掂著他的斤兩。印象中,他仰頭看人的機會並不常有,在男人的體型中,他已經算高大的品種,難得在臺灣碰見一棵超過一九〇的大蘿蔔。從大塊頭男子充滿佔有欲的站姿來看,美人兒與他必是關係匪淺。

  唉!美女與野獸,糟蹋了。

  「維箴很厲害嘛!」大塊頭冷冷瞄他一眼,語中帶刺地嘲諷。「看不出來她還懂得趁家裡沒大人,帶個野男人回來。」

  「你講話放乾淨點,沖著我來就好,沒必要扯上旁人。」口頭上的侮辱他向來不放在心上,但牽扯到維箴又是另一回事。

  雙絲連忙介入兩隻鬥牛之間充當和事佬。

  「不准你說我女兒壞話!」她遣責性的拍打未婚夫彭槐安一下,再轉頭對他甜知。「這位先生,您是?」

  「我姓範。」

  「是誰啊?你和客人為什麼站在門口說話?」維箴姍姍來遲,從他背後踮起腳來探頭探腦。「繼母大人,彭先生,你們從香港回來啦?」她推開男傭,迎了上去。「繼母大人,聽我說!你一定要做好心理準備。你離開的時候,家裡發生好多大事,最嚴重的就是——我們的冷氣又壞了,我請范先生幫忙檢查過,但這次可能修不好了,因為壓縮機已經壽終正寢。你一定瞭解,冷氣不是我弄壞的,是它自個的時辰到了,改天萌萌回來怪罪我的時候,你務必站出來幫我說話,還有……」

  「給你。」沁著水珠子的可樂鋁罐出現在她眼前。

  「幹嘛?」她愣愣的問。也不見範孤鴻有什麼動作,怎麼轉眼間他已繞去廚房,拿了飲料出來?

  「一口氣說這麼多話,你不渴?」他拉開海尼根拉環,逕自灌了一大口。嗯,又涼又爽!「大家進來坐,把這兒當自己家一樣,別客氣。」

  他大手一揮,邀請眾路人馬移駕客廳,然後自動自發的轉進廚房切水果。動靜舉止之間,依然輻射著逼人的狂放魅力。

  雙絲越看越奇怪。可不常有男人在老宅子裡指揮調度,反將她們葉家女人視為客人的。

  「維箴,他是你男朋友?」連她也想對繼女刮目相看。士別數日,維箴身邊忽然就冒出一個俊男。

  「才不是。」維箴的臉頰火辣辣地燒紅。「前幾天范先生來應徽工作,我考了他幾項家事技能,他都順利過關,所以我就自選作主雇用他了。他的名字叫範孤鴻。」

  「哈,男傭!」彭槐安冷哼一聲地嗤笑出來。原來是個傭人而已!他還以為是什麼了不得的大人物。

  倒也不是他和姓範的有啥深仇大怨,只是,為了後半生幸福著想,在雙絲尚未下嫁給他之前,任何有機會與她朝夕相處的異性都成了他的心腹大患,尤以適婚年齡的男子為最。瞧姓範的方才那副急色相,怕也是對他未婚妻存有非分之想,此人不可不防。

  「無貴賤。」雙絲嬌嗔道:「你是不是也輕視我煮飯婆的身份?」

  「繼母大人,你別誤會彭先生,其實輕視你煮飯婆身份的人是我和萌萌。」維箴老老實實的接腔。

  彭槐安當場爆笑。

  「你笑什麼?」雙絲氣惱地握起粉拳捶他。

  「吃水果。」花式果盤被端放在茶几中央。

  中間一圈半月形的紅蘋果,大小、弧度切分得工整劃一,外圍一圈鮮豔的柳澄,果皮被細心地肅下一半,肅離部分還順手切出幾刀花樣,放置在最外層的芭樂已去掉籽,切成滾刀塊。雙絲看得咋舌不下,眸中盈著仰之彌高的崇敬。這盤色彩繽紛的藝術品,她不曉得應該吃它還是膜拜它。

  「時間太多。」彭槐安吃味的嘀咕。

  範孤鴻無所謂的聳聳肩。沒辦法,他無聊,只好切水果玩。柳橙是他昨晚閑著沒事,邊看電視邊玩水果刀的成品,切著切著就切了一大盤。

  既然女主人回家了,他的買畫行動不妨先放出一點風聲。

  「維箴,我剛才向你提過的畫作,你還記得吧?」他的眼睛看似專注在她身上,其實正敏銳的偵測著其他人的反應。

  「什麼畫?」雙絲好奇地插口。

  「他想買幾幅字畫。」維箴無可避免的注意到,繼母大人好像對范孤鴻積有十成的好感,反之亦然。其實理當如此,男人總是偏好繼母大人這類型的亮麗美女。而她頂多像個灰暗的酸書生罷了!

  奇哉!她怎麼忽然計較起這些小事?繼母大人的美豔和受異性歡迎,又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她現在才生出計較的心意,豈不是遲了一些?

  外貌之事由不得人,一切有緣法,如露亦如電,沒什麼好放在心上的。

  可以……唉!她又開始覺得憂鬱了。

  「范先生,你偏好哪位前輩的作品?」談到字畫,雙絲多少感興趣,她只有一天緣分的亡夫也曾薈集字畫成癡。

  「你叫我『範』就好,不必加上先生。我只是您的雇傭。」他迷死人的微微一笑。「我的財務狀況並不富裕,只供得起臨摹的字畫,最好葉夫人有認識的人願意出讓。」魚網灑下海。雙絲聞言頓了一頓,仿佛待欲說些什麼,卻又停口。

  「呃……買賣字畫的事情,彭先生瞭解得比較透徹,你應該詢問他才對。」他指向身旁的男伴,雖說彭槐安已成了她未婚夫,但「彭先生」三字叫順口,無論如何也改不過來。

  「抱歉,我很少接觸仿字或仿畫。」彭槐安冷嘲道。沒錢就認命,不用學文人名士附庸風雅。

  範孤鴻眼芒一閃。黃老頭有言在先,所以他並不意外葉夫人規避的態度,若想讓葉家釋出任何一幅藝作,勢必得耗費幾許心力。他只是好奇,為何葉家女人緊緊扣住那些不值錢的仿字畫?

  身旁突然響起一聲長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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