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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仲修臨危不亂,騰出一手使出截心掌的功夫,渾勁內力化成無形的劍氣,呼呼兩掌劈開三尺來長的十字缺口。兩人高躍的身軀恰好穿過這道十字缺口的交錯點,分毫不差。惹麻煩了!素問偷偷吐舌頭,繼續橫躺在他臂彎中。

  「明明告誡你跟著我的落腳處踏步,你當我在開玩笑嗎?」不悅的指責從她頭頂上冒出來。

  「我……嗯……對不起嘛……下次不敢了……」顯然仲修大爺確實有遠見,這一路他堅持隨行下來,她原本還認定他多此一舉,只會礙手礙腳的,孰料緊要關頭大爺他真幫得上一點忙。「放我下來,我保證待會兒一定步步為營。」

  「算了吧!」他罔顧曾丫頭誠懇的承諾,她的保證已經失去信用。「我看你最好乖乖的別動,省得又莫名其妙地觸動隱秘的機括。本公子恰好對頂上腦袋相當滿意,沒理由白白奉送給貴州的密林子。」

  既然他老人家自願充任她的活動轎夫,素問當然樂得省下跋涉的體力。

  「快到了,繞過前面的小溪就可以看見總壇的後門出入口。」她只出一張嘴即可。

  再走片刻,兩人脫離了人工陣圖的範疇,朝小溪畔進攻。仲修運行精深的輕功身法,腳下如同快馬一般奔馳,上身卻依然保持平穩,這下子當然便宜了「搭便車」的懶乘客。

  「等我空閒下來再為你調配幾劑藥方,讓你大幅度增加功力,以後咱們倆出遊的時候就連快馬的費用也省下來了,怎樣?夠痛快吧?」

  一滴淺黃色的透明黏液突然滴落她的肩膀。「咦,這是什麼?」

  她用指尖沾濡了一些不明液體,湊近鼻端嗅聞著。嗯!好噁心,彷佛動物屍骸腐壞的臭味。這股怪液怎會從天而降呢?

  兩人抬頭查看──「啊──」素問尖叫,從他的懷中跌下地面。「死……死……人頭……嘔!」

  她趴跪在地上,唏哩嘩啦地狂吐一地。

  饒是仲修藝高人膽大,乍見這等淒慘的景象,心頭也不自覺地浮上一層陰森森的冷氣。人頭,滿滿的垂掛在半空中的人頭。

  首級掛滿了四人高的橡木林。陰風襲來,灰慘慘的腦袋迎著氣浪擺蕩,呼嘯的響音代替無聲的口唇吟吼出憤恨的申訴。十來顆首級已朽化成枯骨,另有七、八顆半腐不腐的腦袋正滴著濕黏的黃水。

  他竭力壓抑腹內的翻絞感,仔細打量屍首的面目。

  其中四顆腦袋瓜子的蛆蝕程度較為輕微,看來似乎是新近掛上去的。

  「別怕,沒事的,別怕。」他溫柔地扶起驚駭的素問,雄渾的內力從她的脈門灌注進去,替她鎮撫絞痛的臟腑。「這些臉孔你都認識嗎?」

  「什……什麼臉孔?哪有……哪有完整的臉孔?」她想像中的人間煉獄不過如此。「我們快點離開好不好?我不要繼續留在這處……這處人首塚。」

  一股強烈而難以言喻的恐懼從她心底沖冒出來。她一直以為自己瞭解教內的一草一木,但是突然之間,教中出現爭權奪利的內亂,而她這位繼任者居然不知情;總壇後山讓精通五行八卦的異人佈置出一座陣圖,她也不曉得;甚至連林木中淪喪了這許多條人命,她也不清楚。

  她所熟悉的世界徹底顛覆了,而她可能是最後一個知情的人。

  猛烈的顫抖霎時包圍住她的四肢百骸。

  「別害怕,我會一直陪著你,咱們立刻離開這裡。」他緊緊將曾丫頭攬進自己的懷抱,用綿綿密密的安全感網護著她的心房。

  「不,不……」她深呼吸一下,顫巍巍地直起身子。「我還是端詳一下亡者的身分好了……若是沒弄明白其中是否有教內的師兄妹,我永遠不會安心。」

  「別勉強自己。」他輕啄著她的鬢角。

  素問反常的怯儒勾起他心中恍然的情緒。差點忘了,儘管曾丫頭在他面前強悍慣了,但她終究是個未過雙十年華的女孩,年歲上雖然足以為人妻、為人母了,觀念上仍然未褪生澀嬌慵的特質。

  「沒關係。」她再深呼吸幾下,做好心理建設,這才緩緩仰高螓首。第一眼,她必須用盡全力說服自己堅持下去,暗潮湧動的胃部方平息下來。

  第二眼,她終於辨視清楚其中兩顆較顯眼的首級。

  一胖一瘦的臉形驚出她半聲喊叫。

  「他……他們……」她頓時啞然。

  「這兩人是誰?」

  「王胖和柳瘦。」疑惑的星眸調向他。「他們倆是揚州城內的混混,當初聞人獨傲去揚州牛家塘找我時曾經與他們交過手,其時他們受了某神秘客所托,正想綁走我。」

  「我聽說過這檔子事。」他也記得聞人大捕頭所轉訴柳瘦的威嚇──聞人名捕,你與那位「大人物」作對未免太不智。

  教唆地痞綁走素問的「大人物」究竟是何方神聖?

  他縱身一躍,揮出匕首割斷懸吊人頭的細索。

  地痞倆的首級滾落地上,後腦勺赫現一片泛黃的小竹簡──辦事不力,理當斬斃。

  辦事不力?敢情王胖、柳瘦便是喪命於這號「大人物」手中,若果如此,大人物與黑炎教顯然有直接關聯,否則他們倆不會莫名其妙地枉死於總壇後山的樹林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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