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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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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為我會毒死你?」素問跳起來大叫。太可惡了,這小人竟敢污蔑她! 「你當然不會,但輸給一個年輕女娃兒可不比送命光彩多少。」他道出自己的評判標準。 「胡扯。能活命就是好事,否則我幹嘛眼巴巴地跑回去探視我師父?!」她嘰哩咕嚕的,再度坐回雕花小凳上。 「尊師究竟是誰?」他決定再問一次,或許曾丫頭願意在「離別」之前解答他的迷惑。 「無名氏。」 看來他錯了! 「好吧,既然你如此嘴硬……」仲修起身,準備結束賭約的鬧劇。 他攏進衣袖的右手正扣緊四枚圍棋子。這回出手,甚至毋需直接碰觸到她的衣帶,總不會再出錯吧! 他連運人的布袱都準備好了,就擱在甯和宮門口呢! 「也好,我陪你出去散散步。」素問竟然主動提議離開她的安全地區。 「到哪兒散步?」仲修算是開了眼界。打從他們交手開始,曾丫頭的一舉一動莫不出乎他的意料之外。現下她總不會自動投降吧? 「當然是甯和宮的小庭院呀!」素問睨他一眼。「難道你還指望我自己走出這處宮闕嗎?」 他就知道! 也好,院落距離門口較近,他可以少扛著她走一小段路。 「曾姑娘,我好心奉勸你別再和我爭鋒。」輪到他苦口婆心地勸人。「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你想逃出我的掌握簡直難如登天。」 素問慢吞吞地走出閨房,行向甯和宮的後花亭。 「其實,你硬留著我又有什麼用處呢?」 「我……」他能據實告訴她,她的存在足以解除他宮廷生活的單調無趣嗎? 才不,這丫頭八成會宰了他,而且,最重要的一點是,他擔憂她會沒頭沒腦地撞進麻煩堆裡。「聞人獨傲將你交托給我,因此,除非我確定你離去之後不會遭遇危險,否則絕對無法輕易放你走。你能做出自身一定安全的保證嗎?」 不!素問的心中立刻跳出答案。回去之後,不曉得有多少危險等著她一一抗衡,她如何能夠為將來簽下篤定的但書? 仲修看她沉默不語,心中非常滿意。 「所以啦,你應該也能瞭解我的苦衷和關心,是不是?」他隨著玲瓏的纖影踏上院落的青石板。 黑夜中,萬物俱寂,即便連花卉也彷佛入睡了似的,唯有滿院曇花吐露著芳香,在最不為人知的時刻,釋放出動人的精萃。 「我瞭解,希望……希望你也能諒解我。」素問驀地側過身子,用眼神告白她的歉疚。 「當然。」仲修微微一笑,直覺認定她是為了前兩次的惡作劇致憾。「其實,你也算很給我面子了,起碼沒趁火打劫,利用我昏迷時……溜……出……出去……你……」這回的暈眩感遠勝過前兩夜。 他的雙腿陡然發軟,撲通摔倒在地上。 怎麼可能?他什麼都沒吃……什麼都沒喝…… 究竟是何時中了她的毒的? 仲修驚駭卻迷蒙的視線停頓在她的俏臉上。「毒……」 「青甲花。」素問愧疚地陳述,「青甲花本身無毒,但聞過它香氣的人若不小心又吸入曇花的芳香,兩樣花氣在體內混合,便會產生強烈昏睡的症狀。我房內點燃的燭芯以青甲花薰制過。」 「曇花?」仲修再也支持不住,虛弱地癱躺在地上。 他中了毒,而原因在於──無毒的曇花? 「我在湯裡、菜裡、茶裡都摻瞭解藥,誰教你不肯吃。」素問溫柔地蹲跪下來,唇瓣輕觸他的額角。「對不起,我先走了。以後……可能沒有機會再見到你們,替我向聞人捕頭道謝,好嗎?我會永遠記得你們的。」 神智昏沉中,他無法猜解,為何曾素問的道歉聽起來竟然充滿了訣別的意味? 「不可以……走……」他勉力吐出最後一句囑咐。 隨即,盈滿鼻關、胸臆問的濃郁曇香,將他揪扯進無邊無際的幽暗中── 第四章 十月晚秋,蔚藍如洗的天空飄揚著浮雲,枯黃的落葉無聲無息地鋪滿了地。 獨自出走了十九日,素問的腳程悄然降臨袁州。 袁州位處江西,地域上歸屬於天候和暖的江南。當北地已刮起刺骨的寒風時,江南仍浸淫在得天獨厚的柔陽下,青青芳草無視於秋風催人老的要脅,成頃地披散在泥土地上,盡情怒放著無垠無止的青綠。袁州僅是江西境內的一介小城,百姓們早已習慣于平靜安穩的生活,因此任何一場廟會或大戶人家的筵席,都會吸引來一群看熱鬧的民眾。 素問選擇駐腳袁州,自然有她的用意。師父旗下有一分部設在袁州城內,她準備先上門探探教內的消息,倘若一切風平浪靜,她就沒必要自動返回位於貴州的總壇討打,儘管在外頭玩到她盡興再說,否則,當然必須即刻回總壇回復師命。 她走在道上,不禁揣想著仲修大哥的火氣消了沒有。可以想見,他既然貴為當今聖上,又兼具野雁閣主的身分,平常一定是被眾人崇拜景仰的高姿態。自從撞見她之後,卻像踢中一塊又臭又硬的大石頭,如今想必在宮裡氣斷了牙根,說什麼也要揪她回去發洩怒氣。 倘若真想找她回去也就罷了,就怕他巴望著後半輩子再也別和她產生任何瓜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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