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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素問坐回椅上,一徑以她狡猾的視線瞅住他的臉容。

  「幹嘛?」仲修被她盯得心裡發毛。方才還笑得舒暢開懷,怎麼轉眼間說停笑便停笑?

  驀地,她滿月似的圓眼忽然彎了,活靈的波光寫滿了逮著他把柄的欣喜。

  「哈,哈哈──」嫣紅的嘴角逐漸咧向兩側的耳垂。「我贏了,這回我真的贏了!你犯規,犯規的人是輸家。我贏了,喲荷!」

  她驀地飛跳起來。贏了,贏了,原來勝利的滋味是如此甜美,早知如此,她應該將賭約延長至十個夜晚,夜夜笑他一次才對。哇哈哈哈──「慢著。」仲修愣望著她滿場跳躍的身影,越想越覺得不對勁。「回來、回來,咱們討論清楚。我怎麼沒感覺到自己落敗了?」

  「你還沒弄懂?可見閣下素質太差了。」素問爽快地坐回他對面,臉蛋泛著喜悅的光彩。「聽仔細了,我事前交代得一清二楚,你必須跟隨我念出每一串句子,對吧?」

  「沒錯,而我非常確定你確實念了『玲瓏望秋月』。」他不接受否定的答案。

  「問題不在『玲瓏望秋月』,而是它的下一句。」她亢奮得幾乎坐不住。將他一軍的感覺委實太痛快了!「我問你,我下一句說了什麼?」

  「下一句?」他的表情非常茫然。「『玲瓏望秋月』之後就沒了,哪有什麼下一句?」

  「錯!」她咧著嘴巴宣佈正確答案。「我下一句說道:『哦──被我抓到了吧!你念錯了,我贏了,我贏了,哈哈哈。』因此你也應該跟著我重複這些話,可是你沒有,反而講出『我哪有吟錯』,所以你犯規,犯規!你輸了!哇哈哈──」她痛快地爆出另一串狂笑。

  這樣也算數?仲修老羞成怒。「胡說八道,你這叫『作弊』!」

  「管你的,反正你沒照著念,就是你的錯!喏,喝酒!」她當場將酒杯推向他的手畔。

  「我不服氣。」他大聲抗議。

  一陣夜風吹來,拂熄了其中一盞桂花香燭。素問順手取出火摺子,晃亮了引頭,重新點著。

  「不服氣也沒用,反正你就是上當了。」

  「不,除非你憑著真本事,贏得我心服口服……我……才……」強烈的暈眩感猛然攫住他的腦袋。「你……怎麼……我……」

  忽然,她的眼中褪去了歡欣的光彩,再次換上狡猾得無以復加的光芒。

  發生了什麼狀況……他中毒了?

  不可能……他明明提防著她的一舉一動……

  仲修的頭顱彷佛遽然增加了上萬斤的重量,壓得他脖頸再也無法承負這把重擔。

  他……步步為營……為何還是著了她的道兒?究竟哪裡出錯……

  天旋地轉中,他勉強望向素問的臉蛋。「為什麼……」

  「我以前曾經說過,我無論做任何事情必定會成功。」她頰上的竊笑暗喻著千萬分的奸險。「你防不勝防的。」

  手中的火摺子,將她的上半身描繪成亮晃晃的光暈。

  好亮,好刺眼……

  驀地,他再也睜不開眼睛

  他輸了!原因竟然出在一隻該死的火摺子。

  虧他一開始便將注意力放在佳釀和四周的花卉上頭,而最終令他鎩羽而歸的,竟然是一隻完全不起眼的火摺子!

  第二夜,前往甯和宮應戰的途中,仲修仍然咬牙切齒地暗罵著。

  一切都怪那丫頭太鬼靈精細!沒事故意佈置了一桌美酒,再提出行酒令的藉口轉移他的注意力。

  曾丫頭明白得很,倘若她一開始就想法子弄熄了蠟燭,再拿出火摺子點燃,他必定會有所警覺,絕不讓她得逞,因此故意先行上演全套的試題,還特地設下一個幼稚的酒局,明知他一定會轉移心思,然後陷害他賭輸,趁著他忙於計較自己上了惡當,再不動聲色地引著火摺子,如此一來他必然不會注意到。待他事後醒轉,時辰已經步至寅末卯初,早過了賭約中的子時。

  他輸了!輸得一塌胡塗!

  猶有甚者,那丫頭一早竟然派遣宮女送來一封短箋──昨夜我使用的火摺子事先浸過玄天睡散,吸到者會有頭重腳輕的後遺症,望君今晨多多休息,罷朝一日,莫怪莫怪。

  曾素問居然向他挑釁!簡直惡劣到極點,士可忍,孰不可忍。

  仲修勉強收拾起滿腔怒氣。今夜他保證儘量與她拉開距離,必要時候,他甚至可以屏住呼吸,以龜息法阻撓她的毒氣。

  彈指間,頎長的身影已然迅捷飄向甯和宮的大門口。

  宮闕在望。

  「好啦!我來了,你自個兒出來吧!」今晚他單挑的口氣失去昨日的彬彬有禮。

  為了以防萬一,他還是立定在甯和宮外為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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