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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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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著,你不會以為我強留你下來,是為了什麼舊情難了的狗屁因素吧!」他冷笑一聲,表情十足十的挖苦,「成小姐,你別太往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符揚也不是死纏爛打的渾人!我說留你下來對我比較方便,自然就是為了我自己!等你把所有繡品全部完成,即使你想賴下來,我還懶得留客。這個工作你如果接得這麼心不甘情不願,大可去找費歐娜談清楚,看你先繡好了多少件,我把錢結清給你也就是了,紐約也不是沒有其他人知道如何刺繡,我勸你還是不要高估自己的魅力好!」 成萸被他搶白得面紅耳赤,話都說不出來。 符揚說完,拂袖而出,看都不再看她一眼。 他的話如寒冬凍雨,兜頭澆了她一身冰,從此刻才真正從「符揚」的角度來看事情。 之前遇著他,她只想著避開,全然不願深思那種急著閃避的心態下藏著什麼。如果她真如自己所想的那樣不再受囿於五年前,那麼符揚之於她,應該如過路人一樣,她又有什麼好閃避的呢? 就算符揚在急難中收容她好了,雖然她不知道符揚那天打電話給她的目的是什麼,不過他終究是在電話裡聽到她身旁有危急之事,匆匆地趕過來也發現狀況不假,如果今天換符瑤、成渤,或任何童年舊友,符揚都會提出暫時收留對方安排,不限定只是對她而已。為什麼她就一相情願地認定,符揚是出於舊情難忘呢? 舊情,舊情,心心念念要擺脫的是自己,口口聲聲掛在嘴上的也是自己,莫非,她才是那個對陳年舊事念茲在茲,無法摒棄的人? 成萸出了一身冷汗,強烈情緒開始扣動心頭高築的圍牆。 不行,她不願再想,她得離開! 她火速起身,機械性地回房收拾行李,出於一種連自己都不願深究的心思,她只想趕快遠離此處,到一個暫時呼吸不到符揚味道的地方。 她拿了簡便的行李,在客廳裡又發了一陣子呆。 驀然間,門鈴嫋嫋而唱。 她悚然一驚。才離開不到半小時,符揚已經回來了嗎?不對,符揚如果下樓來,不必按門鈴。 她先將行李提到玄關放定,深吸一口氣開了門。 一打照面,門裡門外同時一楞。 「小萸?」符夫人如畫般秀麗清致的面容,寫滿詫異之色。 成萸只覺得腦門當頭一個雷擊,眼前都是金星。 天啊!怎麼會是符伯母? 從五年前開始,她就沒有再見過符家任何一人。她立時想到目前的處境——當初不斷堅持不願再受符家恩惠的自己,現在又出現在符家人的屋簷下,而且屋主還是當初那被她重重戳戮的符揚。 她該如何面對符伯母?又是用何種立場來面對她? 成萸僵在當地,連聲帶也發硬了。 「符……媽……伯母……」 她該如何稱呼她呢?她已不能再循著婚後的習慣叫「媽媽」,是回頭叫伯母,或更退一步叫夫人? 短短幾秒鐘,她的臉色變了好幾變,從蒼白到通紅再回到蒼白。 符夫人比她先一步鎮定下來。 「小萸,好久不見了。」 這是她第一次在符夫人臉上看見那溫柔慈婉的笑,完全不像素來端冷矜持的模樣,成萸越發覺得措手不及。 「伯母……」 「進去坐啊,小揚在嗎?」符夫人往前踏一步,她只好閃身避開。 長輩一眼瞄見放在玄關的行李袋,不動聲色,輕盈地往客廳走來。 「你別一直站在門邊,進來坐啊。」符夫人淺笑道,主動在沙發上坐下來。 成萸定了定神,碎步走向廚房。 「符揚剛上樓工作去了。我幫您倒茶。」 一切安頓定,她坐在客廳下首,兩手放在膝上,眼觀鼻,鼻觀心,一陣陣紮人的尷尬刺戳著她。 「小萸,真的好久不見了,你這幾年過得好嗎?」符夫人心平氣和地問。 「我過得很好……工作很穩定,生活也還過得去。」 「你怎麼都不回臺灣看看呢?符揚的工作必須世界各地飄泊,你也不回家,每年過節,你符伯伯常歎著,餐桌上老是少了兩副碗筷。」符夫人輕聲道。 她不回「家」的原因不是很明顯嗎?成萸不知該如何回答。 「我知道你一直和我不親近,不怪你,我的性子比較生冷,不太會說話,你們幾個孩子都和符伯伯親近一些。」符夫人見她低頭不語,又說。 「不是的!」她連忙回答。 符夫人妙目流轉地望著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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