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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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諾蘭給他冷颼颼的一眼。 「那就這樣了。」霍德慨然拍拍他的肩膀。「總之,這件事從此以後就與我不相干了,你們自己去想辦法吧!我還有很多重要的事情要做,再見了,親愛的妻舅。」 他吹著口哨,揮了揮手,愉快地往另一個方向走開。 米亞呆呆地坐在床沿。 她原以為自己會心碎,後來才發現,其實事情沒有那麼糟——只要她刻意放空,什麼都不想就好。 於是她就一直呆呆地坐著。沒有出聲,沒有感覺,甚至,沒有哭泣。時間過去了多久,她不知道,只知道窗口投進來的陽光從烈到溫,從溫到無厭,天色從明到澄,從澄到昏。她猜想,一天應該過去了吧?她的眼神機械性地遊移著。這裡是一間旅館房間,就在車站旁邊的,就是她早上離開的同一間。 奇怪他們竟然沒有把她扔進牢房裡,她不是個共犯嗎? 不要讓任何人打擾她。 她的腦子裡突然響起來一句嚴厲的命令……噢,不能,她現在不能想他。她的思緒一落到那個方向,潛藏在四肢百骸的惡魔就威脅著要撕碎她。 於是,她讓她的思緒繼續浮移。 稍早有人送食物來,絲毫未動的餐盤目前還擺在床頭櫃上。外頭有人來來去去,但是步伐並不雜亂,聽聲音就覺得充滿自信。 應該是侍衛隊的人吧? 思克派他的手下來保護她。 思克。 不,他不是思克,他是諾蘭。諾蘭……瞬間,毀天滅地的痛苦幾乎將她絞成碎塊。強烈的情緒順著這道微小的潰瘍蜂湧沖入她的心中! 米亞緊緊按著胸口,輕啞地痛喊一聲,整個人癱在身後的床上,痛得幾乎無法呼吸! 諾蘭,諾蘭……她被騙得真徹底…… 為什麼?為什麼?她緊緊抓著胸口,甚至痛得掉不出眼淚來。 傻瓜,還用問為什麼嗎?這一切不是相當的明顯? 可是,他可以不必讓她愛上他啊!為什麼?為什麼…… 他又沒有叫你愛上他,是你自己要傻乎乎愛上的!心裡那個聲音,繼續無情地戳刺著她。 是啊,思克……諾蘭,從頭到尾沒有要求她愛上他,他甚至不曾給她任何承諾。 如今,他的所有回避都有了意義。 「等這一切過去之後」,他總是這樣說著。她還那麼傻,竊喜著,以為他的意思是他們在一切過去之後依然會在一起……不,等這一切過去之後!等這一切過去之後,他就可以擺脫她了…… 很辛苦吧,對他? 還得那樣的在她面前努力裝佯,讓她以為他是另一個完全不一樣的人。米亞臉色慘白,翻身面對著天花板。 如果能哭出來就好了…… 如果能哭出來,她的頭就不會那麼脹那麼痛,她的心起碼能用淚水填滿。 這樣空空洞洞的感覺,好恐怖,好殘忍,好像一切生命都從她的體內被抽幹。 她還想活下去,只是,為什麼眼前的路看起來如此空白呢? 他不愛她…… 他們之間沒有一絲一毫的可能性。 他是堂堂的侍衛隊分隊長,而她是罪犯的女兒,甚至本身都可能是個共犯。他們從一開始就不可能了…… 但是,為什麼讓她愛上他呢?如果她的心還是自己的,起碼她的頭腦會很清醒,她的意志還是自由的,她會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為什麼讓她愛上他?為什麼? 這一切是從何時開始的?從他在老部落看到她的那一刻起?還是更早以前? 他是從何時開始算計她的?他一開始就打定了主意要她信任他,必要時甚至不惜和她上床嗎? 想到他們之間的每一夜,原來背後有著這樣醜陋的目的,她渾身一震! 一陣反胃感撲上來,米亞猛然沖向角落的垃圾桶幹嘔。 嘔了一陣,什麼都吐不出來。她的體內整個都是空虛的,她難受得幾乎要死去。 才幾個小時以前,他們還那樣親密的交融在一起。他在她的體內,那深沉的黑眼珠滿足而愉悅。 這一切,都是假的…… 她不能再待在他的身邊! 即使索達或恐怖分子的威脅,在此刻看起來都顯得微不足道。他們只能傷害得了她的身體,諾蘭卻撕裂了她的心。她不會想著逃走。即使心靈空洞至此,她依然明白,落入侍衛隊的手裡等於落入最堅硬的銅牆鐵壁,她沒有任何逃跑的機會。 她只是不能忍受再看到他! 他們可以把她關入牢裡,或丟進最肮髒陰暗的角落,她都不介意,只要她不再看見諾蘭就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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