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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拜拜。」她又道別了一次,口氣柔軟了許多。

  「不要再閃躲了。該做的事情快去做吧!」他探手碰觸她的臉頰,嚴肅的語音沉沉蕩進她心底。

  「嗯。」她點點頭,低垂著視線。

  鐵門悄悄掩上,暫時隔開兩個世界。兩個世界的人,卻都一樣思潮纏繞……

  又度過另一個塞滿會議與講演的一天,石藤靖和疲憊的揉著後頸。

  他瞄了瞄腕表,趕赴晚上的飯局之前,應該還有時間沖個澡後再繞到黃少貞的住處。這幾天他一直無法聯絡上她,打電話去她的住處或老家都找不到人,親自上門也撲了個空。種種詭異的跡象顯示,這女人因著某種原因決定閃避他。

  愚蠢恰好不是他的優點之一,他立刻明瞭這個可能的成因。山不來就我,我來就山!他有的是時間陪她耗。

  「石藤兄!」

  前腳方踏入喜悅飯店華麗的大廳,一道熟悉的聲音叫住他。

  「石藤,又巧遇了,看來你也住在同一間飯店。」千草耕治放下報紙,從休憩區的沙發站起來。

  「千草兄。」他心念電轉,立刻有了計較,當下也禮貌的迎上去。「小弟的公司和這間連鎖飯店一直有業務往來,倒是這麼巧,你也下榻在此處?」

  「既然遇上了,你有沒有空?咱們哥兒倆好久沒聊聊了。」千草耕治爽朗的捶他一拳。

  少年時的情誼流入兩人心中。

  石藤靖和一直喜愛這位小他兩歲的玩伴,儘管兩人在性情和喜好上都不太相同,千草的外貌雖然斯文沉靜,性格其實比他野性外向多了;反倒是他看起來橫霸霸的,處事方面卻很保守穩重。兩人一路玩玩鬧鬧過來,培養出很深刻的老戰友情份。

  話雖如此,那日在咖啡座看見黃少貞與老友比鄰而坐的情景一直困擾著他。

  那個陰錯陽差的夜,她假扮成神秘的應召女郎,自然是為了千草。也就是說,自己的生命軌道差一點點便與她交錯而過。

  其中關鍵尚有許多不明的環節,或許草竿可以提供他滿意的解答。

  「就算沒空也得儕出時間來。」他微笑,朝附設的咖啡座示意。「如果不介意,我們坐下來聊聊吧!」

  兩人在靠窗的桌位坐定,各自點了飲料。

  「這趟前來,有沒有遇到什麼香豔際遇?」千草耕治促狹的舉起咖啡杯。「你再不花點時間追追女人,伯母怕會以為自己養了一個同性戀兒子。」

  太好了,這正是他想討論的主題。石藤靖和心忖。

  「豔遇?當然有。」他旁若無事的啜了口咖啡。「就是上回和你同桌而坐的那位黃小姐,你還記得她吧?」

  千草耕治的微笑立刻消失。

  「原來我聽到的消息是真的,你最近確實和黃小姐走得很近。」他沉吟半晌後又開口,「冒昧請問一句,你正和黃小姐交往中嗎?」

  石藤靖和很好奇他是從哪裡聽說的,不過大家在江湖打滾到今日,自然擁有萬全的情報來源。

  「老實說,我的確對黃小姐有幾分傾心。」他先端起水杯啜了一口,從杯緣密切觀察對方的反應。

  「原來如此。」千草耕治的神色凝重起來。「不知石藤兄是否聽說了……什麼流言?」

  先探口風來著?石藤靖和不動聲色的道:「不瞞你說,我確實聽到一點風聲。」

  千草耕治的臉色更陰沉幾分。

  「不過你我終究算老交情、老朋友,我若一味聽信外人的言論,尤其是不經事的婦孺之言,未免太不給你面子了。兩相比較,我當然寧願以你的說法為重。」石藤靖和往椅背一靠,氣定神閑的說完。

  「甭提了。」千草耕治悻悻然地放下咖啡杯,一副自認倒楣的樣子。「石藤兄,你閱人無數,鑒識的眼光當然一等一,不過這位黃小姐……我只能用『居心難測』來形容,你跟她來往的時候,最好謹慎一點。」

  「怎麼說?」石藤靖和裝出一臉驚訝的表情,心裡暗自嘀咕,這兩人究竟有什麼過節?

  「我猜黃小姐接受你的追求,只是為了藉機打探我的底細!」千草耕治好氣的回答。

  「這倒值得深究了,黃小姐幹嘛對您會感興趣?」酸溜溜的語調只有他自己聽得出來。

  接下來的半個小時,千草耕治陳述了一個出人意表的故事。大意是他短暫來往過的一名中國女人和另一位男子發生關係後,將懷來的孩子謊賴到他頭上。結果詭計不成,改由堂姊出面聲討,甚至打算大打父權官司。

  他不勝其擾,已經準備避回日本,讓這些有心攀龍附鳳的野心分子徹底死心。

  石藤靖和靜靜聆聽,一面觀察老友的語氣和神情。無論從哪個角度看,千草耕治的懊惱慍怒都不像佯裝,但是黃少貞又何嘗像個不擇手段、求富求貴的壞女人?

  這其中必定有什麼誤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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