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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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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隊長還我!」 溶溶的晨陽曬穿了灰白色雲團,稍稍掙得幾縷露臉的機會。光線透過行道樹篩落滿地金粉,西北雨襲來的季節再度籠罩蕞爾小島。 步履匆促的行人或正面、或同向,經過一前一後的兩位人兒時,總會下意識地瞥眼這雙佳偶。 前方的俏靈女孩沉著鬱悶的臉龐,目不斜視地埋頭疾走,後頭的粗壯男子別想盡方法引誘她開口。 八成是情侶鬧脾氣吧!會心的微笑淺淺浮上每一張輕抿的嘴角。 過去四天四夜,靈均打定主意冷淡他,無論他暗示多麼優渥的交換條件,靈均姑娘一律吃了秤垃鐵了心,回以一句:「你的Case即將交給其他人負責,不幹我的事。」看樣子似乎打定主意放棄他了。如此一來,他再想誘拐她上鉤可就難矣,害他反倒踩在弱勢的地盤上。 誰救他有求於她呢?有道是:一朝河西、一朝河東,風水總是輪流轉。起初屈靈均放低身段求他賞臉,一個月不到就換成他拿一張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 男追女,當然不至於真隔著一座山,然而條件優異如他的男人還得苦苦「追蹤」女性,這種異象比起山巒迭起的景觀,無疑地更加惹人注目。 鄔連環的賣相儘管粗率,心思可著實不蠢,早已料准用靈均周日放他鴿子的可能性大過一切。 「嗨,別這麼小器嘛!我們不過小小鬧了一場意見,有必要記恨到海枯石瀾嗎?」他漫步在靈均身後兩步遠的距離,一副天下本無事的優閑狀。 人家不答腔,不上當,視他如路人甲。 他三兩步趕了上來,形成並肩而行的局面。 「頂多我為自己上回失禮的地方致歉。哈羅,隊長小瘟貓。」開始諂媚人家的寵物。 「別碰!」她睨了他一眼。 「借人摸摸又不會少根毛。」他嘻嘻笑。「你瞧,今天適逢金風送爽的星期假日,咱們何不尋一處一彎流水架小橋的仙境,談天說地或聊聊八卦新聞?」 「誰的八卦新聞?你嗎?」妄想誘騙她充任模特兒才是真。「我媽等我買蛋回家,恕不奉陪。」 現下笑眯眯的好脾性只是變色龍諸般色譜調繪出來的新彩樣,她會上他的惡當才怪。 一管絕傲的翹鼻在他眼前昂高,逕自向路旁的超商邁了進去。 鄔連環氣得牙癢癢地。 沒奈何,還是得陪上去說好話。年底的第一波個展彈指將屆,而他的主題木雕至今連樹幹都還沒做下來,再拖延下去怎生是好? 「我親親愛愛的小啞巴,別忘了你還欠我一個半小時,咱們也該商量一下還債的時間吧!」他刻意將語氣修飾成純粹的討好,尾隨著她步經一排排的貨物架。 靈均停頓在冰櫃前,開始採買購物單上的第一項民生必需品──隊長的牛奶。 它的正牌主人甜度了一趟墾丁熱情之旅,回來後發現愛貓在她的細心呵護下,豐腴光潤了不少,索性祭出「為小動物幸福的未來著想」的旗幟,名正言順地將隊長交托給她負責。 好個陽德,重色忘義! 「沒空就是沒空。」她冷哼,指向冰櫃上層的飲料架。「綠茶,謝謝。」 鄔連環盡責地擔負起高個兒應盡的義務,將利樂包取下給她。 「小啞巴,我是很認真的。」他努力板起正經八百的臉孔。「時間緊迫,你就幫幫忙嘛!我們大人家的正事可不比你們小孩子的玩笑,你別端出那套『演講委託』和我硬拗,好不好?」 有時候,他閉嘴噤聲的效果反而比出言更見功。 「誰、誰誰跟你開小孩子玩笑?」她怒目而視。「我、我也是很認真的。」 「那更好,同為天涯認真人,你應該瞭解我的焦切吧?而且你欠我九十分鐘,終究是不爭的事實。」螞蟻身處熱鍋上,也顧不得維持形象了。他涎著臉哀求,繼續跟監她前往櫃檯結賬。 「那你告我好了。」一句篤定的回覆切絕他的萬般嘗試。「我要回家了,鐘點的事再也甭、甭提,請你別尾隨而來,再會。」 超商的出人鈴叮咚一聲,歡送芳客以女王般的榮耀退場。 從頭至尾,鄔連環印象最深刻的只有她那管倨揚五十度角的鼻樑。 現世報,還得快。活該!靈均轉過街角,心頭滿盈著惡意的快感。 也該輪到變色龍嘗嘗被人棄之如敝屣的滋味。打從初始,便由她死皮賴臉地糾纏不休,電話溝通、私自探訪、跟蹤對方,乃至於被惡言侮蔑、喪權辱國,如今終於換成他照著原劇本走一遭,嘿嘿!大快人心。 胸口方寸地的鬱氣覓著流泄的管道,壞人得到應有的懲戒,靈均但覺神清氣爽,蒼穹轉眼間彷佛亮了數十倍。 轟隆的悶雷打響了陰霾的空氣,天際即將潑灑驟急的西北雨。 她抬眼打量著天色,雲層再度吞滅露相僅達十分鐘的太陽,時間不多了。 步履一拐,轉進幽長的防火巷。她出門的時候忘記攜帶雨具,必須搶在老天爺傾倒洗澡水之前安全回本壘。 至於那尾落單的變色龍,活該他接受風吹雨打日曬的酷刑,這是他應得的。 輕盈的足伐行進到小巷的三分之一,稍微停頓下來。 話說回來,這男人本性如此,又不是刻意針對她惡言惡行,她一味記恨著人家的是非,好像有點「那個」…… 善良的天性自動啟發靈均體內的寬容系統。 隨著溫度而轉色的變色龍,一旦淋著冷雨,是否會換裝成青湛湛的冰藍色? 他似乎有點可憐…… 驀地,她身後響起腳步聲。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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