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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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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一切會不會發展得太快了? 池淨佇立在大片的落地窗前,睇進洛杉磯令人目眩神迷的燈景。銀輝篩透,映照著她纖指上的白金婚戒。 一定要白,一定要素,一定要雅,這是裴海選擇婚戒的原則。這樣才搭和她典雅文秀的氣質,他說。於是,他挑了這款絕秀的白金指環,除了巧奪天工的雕紋之外,別無其它寶石。 身為世界級的頂尖藝術家,他的品味當然是沒話說的。 而,她戴上他親手環上的婚戒,已經三個多月了。 一切快得像霓虹燈,三眼兩瞬就轉完一圈,一步一步的推往下個輪回。猶記得三個月前帶裴海回家見母親和手足時,大夥兒全嚇了一跳,也都認出他就是幾個月前害她哭著跑回家的男人。 這邊廂,母親與妹妹在廚房裡續續問她一大堆問題,包括男方的性情,背景,家庭狀況,職業,人品等等。那邊廂,素來穩健的大哥與裴海坐在客廳裡,一面談論政經話題,一面考核准妹婿的人品。 「姊姊,你真是深藏不露,平時也沒聽你提起任何風吹草動,卻一掀起來就是十級颶風。」小妹仙恩嘆服不已。 結果,裴海高分通過家人的測試,連門檻最高的哥哥那一關,也微笑給予祝福。婚禮很快便舉行,小巧而溫馨,沒有驚動太多人,公司方面也只發給簡明麗喜帖。兩人婚後,池淨首先必須面對的就是工作上的問題。裴海終究只是來臺灣做短期的停留,他已經入了英國籍,主要根據地也在英國。而且工作上的需要,也讓他必須游走於在世界各地,配合巡展或重要的藝術活動。 他不肯留她獨自在臺灣,夫妻倆分隔兩地。於是,在他的堅持下,婚後不久她便辭去了工作,隨他飛往下一站──洛杉磯。 即使沒有家族蔽蔭,裴海憑藉著自己的才華和實力,也過著相當富裕的生活。他不喜歡駐足於旅館,因此在幾個常出入的主要城市幾乎都有房子。其中不乏像北投山上的完整規模,連工作室和昂貴的設備也一應俱全。 可是他這人實在缺乏持家理財的概念,尤其討厭隨身帶著現金。婚後不久,他就把如山的存摺、提款卡……等等交給她,用度支出由她負責打理,他則優遊在藝術世界裡。有時他出外買一箱啤酒,都得她主動把鈔票塞進他手裡,他才會想起自己身上一毛錢都沒有。 如果她是個心機深沉的壞女人,要玩仙人跳將他榨得一乾二淨,實在很容易。「在想什麼?」頸後突然纏來一個黏蜜的吻,裴海環摟著她的纖腰,滿足的陪她齊齊俯望人世間。 「你回來得好早。」她訝然輕笑。「不是還得和經紀公司談續約的事嗎?」回眸一看到他,再度為他的英俊挺拔而屏息。他穿著普通的白襯杉,黑長褲,領口鬆開三顆扣子,隱透一部分結實的胸肌,看起來就像長征歸來的戰士。 「都晚上十點了,你還嫌早?顯然你不像我無時無刻想你一樣的思念我。」裴海懲罰性的在她香肩咬一下。 「你少肉麻了,又不是十七、八歲的小毛頭,還害相思病呢!」她莞爾倩笑,旋離他的懷抱。「晚飯吃過了嗎?我幫你弄點宵夜。」 她撚亮餐廳的主燈,從廚房裡端出早已煮就好的涼麵,盛上幾碟小菜,調好合他口味的醬汁,為他燒一壺咖啡,再替自己泡一壺荼,神態就像個溫柔稱職的小妻子。他有個怪僻,不喝茶的,只喝咖啡。而她則恰恰相反,不喝咖啡,只喝茶。 裴海坐近餐桌前,滿足的看著她忙裡忙外,靈巧清淺的動作如蝶翼翩翩。得妻如此,夫複何求。 「以後這些雜事,叫老鄧做就好。」儘管如此,他並未去驚擾老管家,還是神色溫柔的坐在餐桌前看她。 「鄧伯已經睡了。」池淨抽空回他一個笑。「反正只是把事先準備好的材料拿出來處理,我自己能做,不要再麻煩他。」 一切準備就緒,他接過宵夜,幾大口吃完了涼麵,滿足饑腸轆轆的胃腔。今兒忙了一天,他午晚兩餐都略掉了。 「你今天都在做些什麼?」他端起濃馥的咖啡,淺淺啜飲起來。 「也沒什麼。」池淨細細嚼著口中的麵條。「我逛了市中心的幾家藝廊,瞧瞧有沒有令人眼睛為之一亮的藝術新星,順便到百貨公司替你買幾件襯衫。你好些衣服都被燒出洞了。」裴海端睨著餐桌對面的她,神情顯得若有所思。 「小淨,我知道你不習慣這種無所事事的日子。」他放下咖啡杯。「再給我一點時間,等我把經紀合約確定了,我們就回英國的家。到時候我可以專心創作,你也能定下心來找些事情做。」 「別為我擔心,我自會設法消磨時間的,你忙你的正事要緊。」話雖如此,她的嘴角卻透出隱隱約約的無奈。 她並不排斥平淡寧靜的生活方式,甚至很渴求如此的境界,然而,生活缺乏目標卻又是另一回事。失去正職等如失去生活重心,會讓她覺得無所適從。 「再等我一個星期,至多十天就好,然後我們就回我在英格籣的克郡的家。」裴海起身將她拉近自己懷裡。「那裡的鄉間風景好美好美,每天走上屋後的小山的,就能看見連綿不絕的的陵綿延到天邊。早晨朝陽露臉時,群山浸浴在金光裡,聖潔美麗得猶如神跡,即使無神論者也會忍不住屈膝默禱。還有那裡的山野小徑,純樸的小鎮人家,金黃色的麥田,你一定會愛上它的。」 她沉醉在他的胸膛裡,聆聽得悠然神往。「我從未去過英國。」 「那好,我帶你去。」他微微一笑。「屆時山莊裡只有我們,我們可以安安靜靜的過日子,山風水月,與世無爭。」 「山風水月,與世無爭……」她聽得悠然神往。 「我都有了你,當然與世無爭。」 「嗨。」池淨探頭進他的工作室裡。 裴海從工作中抬起頭,放下雕刻到一半的蠟胎。他最近正在製作一系列精巧的輕兵刃,如貼身匕首、小刀……等,因此脫蠟法就成了最適切的方式。 所謂「脫蠟法」,即是將蠟塊雕刻成未來成品的胎型,再將蠟胎外緣用石膏包覆住。等外殼變硬之後,內部加熱讓蠟塊溶化,蠟汁流出來。此時,石膏模就成了空心的模型。接著再把溶化的金屬原料注入,等它放涼之後,把外緣的石膏模敲掉,作品的雛形就完成了。 在這連串過程中,第一個步驟──雕塑蠟胎──可以說是最著緊的。倘若蠟胎有一丁點瑕疵,後續製作的模型等等全部跟著上樑不正下樑歪。即使仰仗最後一道雕磨的手續,所能彌補的也是有限。因此兩人一回到英國釣克郡的家後,他立刻埋首進工作裡,過去兩個多月每天工作超過十二個小時,全副精神都耗在刻磨一尊又一尊的蠟胎。「嗨。」一見到愛妻,他專注的神情登時放柔了。「過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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