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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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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那種不順意便輕易要個性的人。就算是,我也不能。可是,舒馬茲楊實在,呃,太過分了一點。 我呆呆坐著。表面無動,可心裡頭掙扎得天翻地覆。 「你在發什麼呆?!」舒馬茲楊不悅地合掌拍了一下。 我震了一下,看看他。咬緊著牙,跟著節拍器,從最基礎開始。 聽著節拍器單調的嗒嗒聲,好像又回到小時候學鋼琴的那光景。想著想著岔了神,手背忽然輕輕吃痛。 「專心一點!」舒馬茲楊拿著指揮棒,當我出錯時,毫不留情便打過來。 心中那種恥辱更難說明瞭。 「我不是小孩子,舒馬茲楊先生。」我忍不住。 「我沒當你是。」 「可是——」我望著他手中的指揮棒。 「我已經跟你說過,你這輩子最多當個鋼琴老師就已經很不錯,可是你硬是不肯死心。礙于曼因坦教授的關係,我不得不收你。如果你對我不滿,儘管請便:如果你想跟著我,就照我的規矩來。」 我的心激烈的跳,兩旁太陽穴充著血。這個人這樣的惡毒傲慢,我一點都不同情他受的那些樂評家惡意的批評了。 但想想,這原是我最要命的缺點,舒馬茲楊的不留情面於我自尊有損,但也有他的道理吧。 我不需要替他找理由的。但不這樣,我怕我會失控;到最後,連到柏林來的理由都模糊了。 也只有咬著牙忍耐了。 天天這樣咬著牙關練習,結果很快我就覺得牙根酸痛得不得了。 所以下課後我沒回家,跑到自由大學找杜介廷。我想見他,尋找一點安慰。我想他抱著我溫暖我,給我輕輕的吻。 這時候,他多半會在他慣常去的咖啡館。果不其然,我在上回我們去的那家咖啡館找到了他。 他不是一個人。和一個女孩面對面坐在一起,正在互相對著彼此笑。笑容很好,好似天和地中間就只剩下他們這兩個。 我抽口氣。當然沒有像言情片的女主角那樣掉頭走掉。 我走過去,拍拍杜介廷的肩膀。笑容就勾起來。 「理兒!」杜介廷好不驚喜,一下就攬住我。「怎麼突然來了?!」想起他對面的同伴,柔聲說:「來,給你介紹。這是我大學的學妹,章芷蕙。芷蕙,這是理兒。」 「你好。」我看著章芷蕙烏黑滑溜的長髮,長睫毛娃娃似的大眼睛,圓潤的兩頰及紅嫩飽滿的嘴巴。 東方人喜歡這種柔情似水型的;就是西方男子也會戀戀那嫵媚溫柔的女人味。 我屬於個性的美,只落顯出棱角。 發現自己下意識在比較,我的心往下沉一公分。 這意味著我在意。在意什麼?模模糊糊的。 那滋味不好。我不想去探究。 「你好。老是聽學長提起他美麗的女朋友,久仰大名了,今天總算見到廬山真面目。」章芷蕙抿抿嘴笑。 她的眼眸盈水,會閃光,裡頭那一抹究竟是犀利或者奚落,可真有點難辨。 杜介廷只是笑,目光落向我,也不否認。 我訕訕地。想表現得大方一些,卻大方不起來。 章芷蕙收拾東西說:「學長,你女朋友來了,那我就不當電燈泡了。」紅唇微微咧開,揮個手走了。 多半的人總以為長得柔柔似水的女孩,個性就一定也是溫柔嫺靜得像水一樣。 其實完全沒有那回事。章芷蕙長得非常女人,可那兩句話就可以看出她性格的「躍動」。長相和個性是無關的。 如果我敏感一點,我現在應該聞到一點煙硝的味道。 我不遲鈍的。 「怎麼突然來了?」杜介廷讓我挨著他坐,親膩的吻吻我。 「想看你,就來了。」 我已經快三個禮拜沒見著他了。電話是不夠的。都在同一個城市,怎麼感覺離得比我在維也納時還要遠? 杜介廷像聽到什麼不可置信的事,臉上是似笑非笑的神情,感歎說:「我還以為你一點都不想我。」將臉埋進我的頸子後。 這樣的親膩! 我的心酸起來。「你呢?為什麼都不來找我?」 我本來不想提的,不願顯得小家子氣。 「對下起,我最近比較忙。」他深深吸了一口氣。「啊,我實在想死你了。」輕描淡寫就這麼帶過。 我也不想在這件事上打轉,靜靜感受他帶給我的溫暖。這段期間,我真的累慘了。 「理兒,」杜介廷的唇在我鬢旁磨蹭著,「搬來和我一起住吧,嗯?」 尋常人這時候不管怎地都不該再矜持了,何況,又在見著了章芷蕙那樣的女孩以後,我應該趕緊把杜介廷抓得牢牢的。畢竟,像他這樣的條件又對我好的男人不好找,我不應該太放心或太不經心的。 「我……」我來找他,有一半原也是想尋求這慰藉的。「對不起,介廷,我找到了一處公寓,跟對方說好了。」 我不知道我為什麼脫口說出這些話,違背了自己的心意。以前我最討厭小說電影裡頭的主角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或誤會而生出一堆糾葛,但現在我在製造這樣的麻煩。 我不得不承認,我還是對那個章芷蕙敏了感。 可多半的女孩應該都會警惕起來,牢罕抓住她的男朋友的。我也想這麼做的,怎麼張開了嘴卻完全違背我心裡想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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