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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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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馬茲楊意味深長望我一眼,說:「我母親想威脅我,但我不是沒有其它的路。」 「跟自己的父母作對,這樣好嗎?」 「那麼跟你分開就好了?」 「這好像是最好的法子。」我轉頭過去,無可避免的,兩人還是要面對面。 「一點也不好。」舒馬茲楊按住我肩膀,吻了吻我的額頭,然後落在唇上。 就是怕這樣的纏綿,結果免不了的繾綣。 「曲子我終於作好了。」夜靜聲音輕。 「曲子?」我納悶。 「詩人為情人寫詩,藝術家為情人作畫,我能作的,就是為你寫一首屬於你的曲子。」 「為我寫的……」世間女子多半逃脫不了這種柔情的網,我不會是例外。呐呐的,且驚且喜且不可置信。 「要聽嗎?」滿意於我的反應,舒馬茲楊的吻又落下。 「現在?」 「現在。」 「我沒有琴。」 「那就到有琴的地方去。」他拉起我。 一刻也沒等。我身上還穿著睡衣,外罩著厚厚的長外套。舒馬茲楊住的公寓大,暖氣雖強,還是過了一會才慢慢暖起來。 他的琴間有隔音設備。我們並坐著,仿佛在取暖。 緩緩,我站起來,退到一旁。 舒馬茲楊轉首朝我笑一下,手勢一揮,鋼琴琴鍵似若揚了起來。 一開始便是冷淡的音符,左右兩手的旋律好似不搭軋般,各奏各的調,像兩個在鬧彆扭的人,相當詭異。慢慢,旋律合起來,像齒輪格於輒上,卻不時有激越的突發狀況,一顆心吊著。再然後,那感情突然爆發,極高處忽然急轉直下,竟然變得綿密繾綣起來。接下來的音符越來越挑逗,更煽動,仿佛男女交歡結合的呻吟,餘音未斷,猛然又是一個轉折,左右兩手的旋律互相追趕起來,聽得人心煩意躁。 暴風終於過去,休止,綿密的柔情又揚起來。聲音轉為清亮,低音又隱隱,一股曖昧的氣氛時現時滅,一抹微光時暗時燦下斷的閃爍。 十多分鐘的曲子,沒有一刻我的心情是平服的,心臟不是自發的跳,而是隨著音符在跳躍,怦怦溢出了胸口。 彷佛和彈琴的舒馬茲楊談了一場曲折的戀愛。 「喜歡嗎?」曲終,他回過頭來問我。 我沖過去,雙手緊緊攀住他。這樣的舒馬茲楊,我不心動也難。這一曲,使我對他再次又愛上。 「你還沒告訴我,你喜不喜歡?」他讓我坐在他腿上。我摟得更緊。 「喜歡。曲名是什麼?」 「在亞洲的星空下。」他的手在我腰間,縮得更緊,藍眼像鑽,閃著美麗的棱光。 「亞細亞這麼大,又是哪一方?」我的眼帶著笑意,狡黠的睇著他。 「當然在你劉理兒這一方。」舒馬茲楊呵呵輕笑,嘴唇在我脖子騷著癢。 我控制不住笑出來。他的吻沒停,且更往下觸采,很快,輕快的笑聲便變了調。 這一晚,在舒馬茲楊公寓的琴間裡,在人造的溫暖的空氣中,我偎在舒馬茲楊的胸膛上,他醉在我劉理兒的星空下。 舒馬茲楊並沒有打算公開發表那首曲子,虛榮的我儘管覺得可惜,但我什麼都依。 可是,練習時,我央他彈了一遍又一遍,自己也跟著彈奏,極快就驚起別人的注意。 那個奧爾夫先出現。 「舒馬茲揚先生,」他十分客氣,「我可以請問,那是誰作的曲子?」 「我的。」舒馬茲楊口氣淡。 奧爾夫眼神閃過一絲驚訝。都說舒馬茲楊江郎才盡,使他無法不意外。 「相當有魅力的音樂。」奧爾夫稱讚。 消息就這樣傳開。 「怎麼辦?」一大堆人湧來探消息。舒馬茲楊的秘書應接不暇,他們連我都干擾到。不只是我,舒馬茲楊的門生坐都沒被放過,但他們沒人聽過完全的曲子,我當然也不會說。 「別理他們就沒事。」舒馬茲楊眉頭卻沒放鬆。 他被煩夠了。除此以外,還有一個舒馬茲夫人,外加瑪琳夫人。 「對不起,都是我惹的禍。如果我不纏著你彈奏,就不會變成這樣。」 「這跟你沒關係,你不必在意。」 「你還是罵我一下,我會比較好過。」我不是在說笑,這種暗潮洶湧、腳底下有暗礁似的氣氛真讓人受不了。 舒馬茲楊總算笑出來。「劉理兒,你有被虐待傾向,明明說跟你無關了。」 「但再這樣被那些人纏下去,真的會瘋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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