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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而且,他喝醉了。多少人就這樣在醉中凍死的。

  當然,舒馬茲楊不是路邊野漢,我這個比喻純屬杞人憂天。

  「舒馬茲楊先生——」叫不醒,我乾脆推他。

  舒馬茲楊半睜眼。「是你……」掙扎著似乎想坐起來。

  那個咕噥十分含糊,我不確定他是不是有稍微清醒。

  「舒馬茲楊先生……」我又叫他。話聲沒落,舒馬茲楊猛然翻身彎趴向前,我以為怎麼了,嘩啦哇啦,舒馬茲楊猛不防嘔吐起來。

  我來不及抽身。他吐得唏壢嘩啦,一大半吐在我身上,一小半在地毯和矮幾上,另一半則陳跡在沙發上。

  多半是酒臭。他似乎一整天都沒吃什麼東西。

  「舒馬茲楊先生!」舒馬茲楊像死人一樣,身體一半掛在沙發上,一半攤在地毯上。

  顧不得他了。

  我匆匆將自己清理乾淨,把矮幾和沙發及地毯上的渣漬擦拭掉。很麻煩。起碼花了快一個鐘頭的時間,我才處理妥當;又提了溫水,幫舒馬茲楊擦臉擦手。

  夠周到了。到最後,我幾乎都苦笑出來。

  就在我以為都差不多時,舒馬茲楊又嘔吐起來。我趕緊搶垃圾桶過來,簡直如臨大敵。不過,這一次他多半幹嘔。這樣,我又幫他擦拭一次手臉。

  不知道舒馬茲楊酒醒後會不會記得這一切?找了我這麼多麻煩,他是應該感激我的,雖然我根本不是自願的。

  舒馬茲楊太重,我搬不動,所以我任他躺在沙發上,把所有我能找到的毛毯、被子全堆在他身上,又將暖氣開到最大。等了半小時,確定他睡著了才離開。

  我怎麼想都想不通。舒馬茲楊這樣的人物,可算是天之驕子了,但天之驕子也有藉酒澆愁的時候。舒馬茲楊喝得那麼多,喝到吐,實在令我不懂。日子這麼不好過,我有時都覺得我很有資格去醉酒了,也沒有爛醉過,舒馬茲楊又是為什麼?

  不過,我不是那種有旺盛的好奇心及求知欲的美少女。我只希望舒馬茲楊不要酒精中毒或成為慣性酗酒者。不是我勢利,可我實在不得不擔心。

  這晚上,我腦中充滿了舒馬茲楊。

  第八章

  沒有等太久,隔天舒馬茲楊就找上門。

  王淨出去了,我正在溫牛奶。舒馬茲楊一身黑,一臉晦氣站在門外。

  驚訝是有一點。他來得太快,而且不是時候。

  我穿著睡衣,並且正在溫牛奶。

  「給你五分鐘。」他示意我跟他出去。

  我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並不怎麼樂意。

  燼管如此,五分鐘後我還是坐進舒馬茲楊的車子,一句話也不多問。

  我好像走進戲劇或小說的一個角色中,漸漸脫不了身。

  推門進音樂學院附近一家咖啡館。冬天,舒馬茲楊一身黑也沒太觸目。

  「昨天是你送我回去的?」他喝黑咖啡,我要牛奶。

  牛奶溫我的胃,我感到血液在循環。

  「你喝醉了,我剛好經過——」

  「不必說那麼仔細,我記得。」他打斷我。

  既然都記得,做什麼還要問?

  「那你有什麼不記得?」我想我有點悻悻然。

  「你怎麼進我公寓的?」他問。

  「你口袋裡有鑰匙,」我停一下,見他沒打岔,繼續說:「你昨天晚上吐得一場糊塗,沙發和地毯都沾到,最好請人清潔一下。」

  舒馬茲楊抿抿嘴,說:「還有呢?」

  照實說,我不曉得他會不會內疚。我想是不會,所以多說也無益。所以我搖頭。「沒有了。」

  「我記得……」他表情有點難看,很不情願。「我有沒有吐在你身上?」

  「有一點。」

  他哼一聲,又說:「車子是你叫的?錢是你付的?」

  我點頭。

  他掏出皮夾,給了我一百馬克。

  不用那麼多。不過我還是乖乖收下,多的算是勞動服務費。跟舒馬茲楊對抗太費力氣,不聰明。

  「我是不是應該謝謝你?」舒馬茲楊繃著臉。

  「我沒這麼說。」

  他又哼一聲。

  我忍不住。「你為什麼要把自己搞得這麼不愉快?你什麼都有——何苦!」

  聽起來像在說教。我什麼也不懂,才敢說大話。我等舒馬茲楊翻白眼,果然,他冷笑。

  「你還有什麼高見?我洗耳恭聽。」

  就算有,他那副德性我也不敢多說。

  「沒有。」我不想再多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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