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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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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我不是太活潑的人,也差點被那滿車的沉默淹溺窒死,只能一路看著窗外,不斷看著窗外。 到了上回那家咖啡店附近,我就那麼看到了。 數學上,這種同地同時同樣人物相撞的機率實在很小,甚至渺茫;但現實上,總是戲劇的很巧合。 不偏不倚,不早不晚,我就那麼看見杜介廷和一個長髮女孩並肩走進咖啡店。 她不是誰。她是章芷蕙。 我沒誤會;我只是突然僵了那麼一下而已。 順著我的目光,舒馬茲楊也看到我看到的。他不是聖誕老人,沒那閒情當好人散播慈愛;他只是偏頭望著我,意思在說「你還不下車」。 我知道他在瞪我,還是多坐了三秒才下車。走了兩步才想起來,我忘了跟他道謝。 不過他也不在乎。我回頭時車子已經開走。他沒那心腸。 推門進咖啡店,果然看到我想像的景況。杜介廷背對著門,傾過身向著章芷蕙,說曖昧,不如說你儂我儂。 不過,不是那樣的。 章芷蕙點點他手臂,下巴朝我挪了挪。杜介廷回過身,看見我,怔愣立刻化為喜色。起身大步走來,將我拉了過去。 「你最近怎麼老是給我這樣的驚喜!嗯?理兒。」毫不避諱地,立刻摟住我。 那方桌上,攤了厚厚一大本書。他們正在討論功課。 「想看你啊。」我笑笑地。 章芷蕙臉上一抹似笑非笑,算是招呼。 「吃過了嗎?」杜介廷問。 我搖頭。 「餓不餓?」他伸手來撫弄我的頭髮。 我沒動。避了就顯得敏感。他跟章芷蕙,只是討論功課。 這一晚,我喝了兩杯黑咖啡,吃了香腸三明治。杜介廷要留我,嘴唇熱燙地在我耳畔摩挲著,我明天要早起,帶著他的吻離開。 在地鐵上,我反手緊抱著自己的胳臂。天氣太冷,胸懷中的溫暖全死光。 回了公寓,漫天的黑暗蓋天撲地壓來。 「王淨?」我喊一聲。客廳地上仍散置著淩亂丟成一堆的垃圾山,一如我先前離開時的模樣。 我以為王淨還沒回來。從她房裡卻傳出些微聲響。 她坐在電腦前,一動也不動。久久才回頭望了我一眼。 「他已經兩天沒有發郵件給我了。我寫了好幾封,可是他——」王淨搖搖頭,白淨的小臉顯得木然。 「他也許忙。」我說。 王淨又搖頭。「再忙他也會捎封短信的。一定有什麼不對。電話總是沒人接——」淚珠在眼眶裡打轉。 「不要胡思亂想。」我打斷她,「快去洗把臉,然後上床睡覺。」 我也想哭,可是沒名目。 她不聽我的話,我硬將她拖到浴室。 洗把臉,睡一覺,明天又是新的一天。 我們已不是能為賦新詞強說愁的年歲。 天氣太冷了。光掉淚,凝在臉上,那冰涼的滋味就不好受。睡一覺,天大的事丟到明天再去想。我都是這樣捱過的。當然也有捱不過的時候。 那也不能怎麼樣了。面對,不然當只把頭埋在沙裡的鴕鳥。 舒馬茲楊說我可以把東西全部丟掉,我就真的準備全部丟掉。王淨看了直嚷著可惜,出主意說我可以把東西好價賣了。 她對著電腦蓬頭垢面了三天,然後知道再下能那樣下去,就又活了過來。 我照她的主意,不過把東西便宜賣了,竟賺了一仟多馬克。當晚我們在中國餐廳大吃了一頓,王淨神經兮兮地一直笑。然後我買了一瓶香奈兒十九號,王淨則拎了一瓶紅酒。 赤腳坐在客廳裡,她把紅酒當水喝,一口接一口。 「你這樣會醉。」我只是勸,但沒阻止。 「不會的。不必擔心。」她很知道自己在做什麼。「你要不要也來一點?」 我想一想,點頭。 有點甜。唇沾著玻璃杯口,觸到那流動的玫瑰花色紅的酒液,感覺好像吸血鬼在喝血。 「我決定了,」她宣佈說:「情人節時我要到法蘭克福一趟。我不能再這樣下去。」 「他有打電話來嗎?」我問。 「打了。」 「怎麼說?」 「還能怎麼說?不就功課忙。」 聽了就知道是藉口。我喝口紅酒,咽了下去,把話也咽下去。 「你不說點什麼?」王淨反問。 「你真的要去?交通費不便宜——」我什麼都不好提,竟說了這最不合時宜的。 王淨錯愕住,睜大眼睛,驀然「噗地」一聲笑出來。 「我說劉理兒,」她邊笑邊喘氣,「有你在,我就算想自憐自艾自暴自棄也不是太容易。」 沒那麼誇張。不過,的確比愁眉苦臉的好。 「對了,」她幫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一瓶紅酒已經快見底。「你那個舒馬茲楊是怎麼樣一個人?」她知道我跟在他門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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