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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七


  連明彥又笑一下。「我知道。」

  「你已經喝了兩杯了。」來的客人多興致很好喝第一杯酒,然後因為情緒好再續一杯。就這樣。上次他喝了過三杯,雖然是純酒兌了許多水,並不是調酒,但他竟醉成那樣,還出事不,後來才知道他喝酒前吃了感冒成藥。

  「我知道。」連明彥再笑一下。

  「那就好。」老闆點個頭,並沒有窺探什麼的意思。連明彥眼神清明,絲毫沒有酒醉的混沌。以他對連明彥不多的認識,連明彥是個自製力很強的人,清楚自己在做什麼。

  但酒不是問題,問題是那要喝了過第二杯酒的原因。

  「你知不知道,」連明彥看著盛在晶瑩杯子裡的酒液,也不碰,只是看著,又笑了笑,說:「有人以為雞尾酒跟果汁差不多。」

  老闆微微一笑。「這也難怪。本來調製雞尾酒時就會加許多甜酒,有的還加了果汁。」

  「是嗎?」連明彥轉了轉酒杯,雖說用的是問句,但語氣卻不是在詢問,而像是未盡的意思。

  「就算是跟果汁差不多,喝多了還是會醉的。」終於老闆挑明。

  「不會的。」連明彥搖頭,像是在說他不會醉,也像是在說他不會讓自己醉。他趴在吧臺上,望著那杯還沒動過的『羅哈頓』,手指沿著杯口輕輕打轉劃著圈,喃喃問:「老闆,你覺得這酒有沒有心?」

  「你說呢?」老闆反問。

  連明彥抬起身。「應該是沒有的吧。」

  但酒若無心,不會醉人。或者,酒無心,人有心,所以酒不會醉人,人會自醉……但會醉的原因,或還是因為,酒中雖無心,但杯中有往事……

  他又趴在吧臺上,視線幾乎與杯緣平行,手輕撫著那杯酒,由指間望著杯中那酒心。

  「明彥!」門口那邊,連明娟氣急敗壞地走進來。

  「是你啊。」連明彥抬頭隨便望一眼。

  「當然是我!」連明娟用力推推他。「你又喝醉了?真是的!你是怎麼回事?好不容易腿總算好了,也不去做複健,又不練琴,成天就喝酒。你知不知道爸媽有多擔心?」

  「我沒有醉。」

  「那些酒醉的人從來不會說自己醉了!」

  連明彥嗤一聲,像在笑。連明娟一把搶走他手上的酒,杯裡的酒濺了出來,不巧多濺在連明彥手上。

  「別再喝了!再這樣喝下去,你打算變成廢人啊!」

  連明彥舔舔手,舔掉手上的酒液,然後看看自己的手。「無所謂。這手早就廢了。」

  「你的手沒事!醫生不是說了,你只是腿受了傷,你的手沒事的。」

  「那麼,為什麼——」連明彥脫口大聲叫出來,隨即頓住,甩了甩頭。猛然起身,大步走出去。

  「明彥!」連明娟追出去。

  但明彥人高腿長,走得很急,簡直橫衝直撞,一下子就不見了蹤影。

  「哎!」她氣急地發洩一聲。過了一會,拿出手機,先是遲疑了一下,然後深深吸口氣,吐出來,才抿抿嘴,按了按手機。

  「爸,我是明娟,我有件事想跟你說……」

  門鈴響的時候,沈若水剛好準備出門。她以為是班貝,一邊開門一邊手忙腳亂地整理手上的資料,低著頭說:「不好意思啊,班貝,讓你特地過——」不經意抬眼,看清來人,愣了一下。「明娟?你怎麼……」

  「跟我來!」連明娟劈頭就拉著她往外走。

  「明娟!等等!那個——我還有……你要帶我去哪裡?」冷不防被連明娟拉出去,沈若水一時反應不及,有些語無倫次。

  「跟我來就是!」連明娟拉著她往路邊走去,抿著嘴,有點賭氣似,一直將她拉上車。

  車上了主幹道,往城外開去。沈若水不禁苦笑,說:「明娟,你總得讓我知道你要帶我去哪裡吧?我必須把這些稿件送到班貝那裡,她在等著。」

  「這四個月你連電話都不打一通,你就讓我知道你在哪了嗎?」連明娟的口氣顯得有些不滿。

  沈若水沉默下來。

  「或許你以為無所謂,所以不管你做什麼,連我這個朋友也不告知,也不打算跟我聯絡了?」

  「明娟……」

  「不是嗎?我們認識這麼久,但不管你有什麼事,你都不告訴我——」

  「不是這樣的!明娟。」沈若水急急解釋,不希望自己的無意傷害到這個朋友。「我只是不知道該怎麼辦……我怕又連累到你……」

  「因為我媽?」

  「畢竟因為我才出了那些事。」並沒有正面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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