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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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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 「他從沒有告訴過你?」 「我從來沒有問他。」黎湘南眼神坦白,語氣很無所謂。「我是在跟他交朋友,沒有必要刺探他的隱私。」 「這不叫刺探!」高日安不可置信地瞪著黎湘南。「瞭解彼此,是成為朋友的重要基礎。如果你連對方最基本的事情都不知道,也不瞭解,那就不叫朋友!我真不敢相信你結交朋友的態度竟是這樣馬虎和掉以輕心!」 「我——」黎湘南被高日安駁斥得說不出話。 「我明白你的想法。」高日安拍拍她的肩膀,蹲在她跟前,仰頭看著她,很誠懇地說:「尊重對方固然不錯,也不能對他毫無所知,你說是不是?」 「 其實志高他對我說過,他是個作家——他寫小說。」黎湘南的態度顯明軟化。 高日安輕輕哼了一聲。 「作家?你相信嗎?」他顯得又輕蔑又不屑。 黎湘南沒有回答。她的確不相信,但那不是重點。她從未問過喬志高有關他的事,而喬志高也從來不過問她的事;一開始他們就有這樣的默契。了不瞭解是另外一回事,重要的是他們尊重彼此的感覺和想法,而不強迫對方履行什麼朋友的義務之類——譬如告之身高、體重、八字、祖宗八代之類什麼的。 他們之間的相交是「隨遇而安」,日子久了自然陳,但也許是不了了之,沒有人能預料。高日安說的那一套,她覺得還談不上。 「你找我來就是為了這件事?」黎湘南站起來,背著提袋,準備離開的樣子。 「不!我想跟你談談你跟你父親的事。」 黎湘南臉色大變,大步一踱,跨到門口,一口回絕說: 「沒什麼好談的!」 「湘南?」高日安好不容易才攔抱住她,還險些跌倒。黎湘南已經握到門柄的手被他攔抱在腰間,令她動彈不得。 「放開我!」她嚷叫著。 「湘南,別這樣,你不能一直逃避!」高日安當然不肯放手。他摟緊她的腰,硬是把她的手從門柄上扳開。「相信我,我是為你好,我不希望你一直壓抑自己,會負荷不——」 「你什麼也不知道!」黎湘南大吼一聲。 高日安真正愣住了。他鬆開手,怔怔地望著黎湘南,黎湘南也望著他,眼淚盈眶,嘴唇微微嚅動,欲言又止。她咬咬唇,猛一甩頭,奪門而出。 「湘南!」高日安如夢初醒,喊著追她。「碰」一聲,大門反彈回來,隔阻在他面前。 「湘南……」他搥著門,半跪著,身體慢慢往下滑,透著一絲的絕望。 黎湘南一口氣跑出大廈,情緒十分激動,心跳不停,幾乎要窒息。她扶著牆,彎著腰拚命喘氣而且不停幹嘔,眼角嘔出滿滿的淚水。 「湘南。」相當陰冷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 她回頭,一邊用手指輕輕拭去眼角的淚,掩不住訝異地說: 「志高?你怎麼會在這裡?」 「你去找高日安了?他跟你說了什麼?」喬志高像幽靈一樣,整個人顯得相當空洞,沒有人氣。 「咦?你也認識日安?」 「快說啊,他是不是跟你說了什麼?」喬志高突然猛烈搖晃著黎湘南,臉色極壞。「說啊!他跟你說了什麼?」 「志高!你冷靜點!你到底怎麼了?」 「你快說!快說!」 「他什麼也沒說——你到底怎麼了?」黎湘南禁不住大叫。 叫聲驚醒了喬志一局,他扶住黎湘南,神情歉疚地說: 「對不起,我有點失神了。」 「沒關係。」黎湘南擺個無所謂的姿勢,問:「你認識日安?聽你的口氣好像你認識他。」 喬志高別過臉,避開問題。過一會,他轉過臉來問: 「他真的什麼都沒有告訴你?」 「你希望他告訴我什麼嗎?」黎湘南直視著喬志高反問。 他無言以對。不想回答的事,喬志高總是以沉默來表示,和他冷淡的氣質相映,給人一種相當遠的距離感。 「其實,你不必那麼在意。」黎湘南突然脫口說:「我瞭解你那種心情。當初,我也是非常痛恨見到高日安,很在意別人知道我和他見面。他總是很和氣,讓你不討厭他;他雖老說些安慰你的謊話,卻一臉研究你的表情——是的,我知道他心裡是這麼樣的,雖然他沒有表現出來。」她認真地看著喬志高,瞭解他的苦衷似地對他微微一笑。「你真的不必介意。我瞭解,真的瞭解,不會放在心上的。」 她說得理所當然,像真正瞭解喬志高什麼似的;喬志高卻聽得莫名其妙,不知所云。 「算了!我們心裡明白就夠了,沒必要說出來。我走了,再見!」黎湘南又是一笑,對喬志高揮揮手。 喬志高約莫和她一樣,忌諱別人知道曾和心理醫生有過牽扯。她瞭解那種感覺,一旦尋求過心理醫生,不管是自願或被強迫,就永遠被帖上標簽,天下人都會以為你是個瘋子。 真的!她完全可以瞭解喬志高的感受和擔憂。 高日安欲言又止,吞吐迂迴想告訴她的,就是這件事吧?要她留心喬志高和多瞭解他的用意也是如此吧? 他是多慮了。會認為別人神經有問題的人,通常自己的神經都有點問題。當然她知道高日安完全是為她好、為她著想。他……真的是如他自己說的愛她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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