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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


  「其實,又怎能怪人執著于皮相形體?靈魂相知畢竟是眾抽象渺茫了。多數的人種是以眼見為依歸,希望自己的終生伴侶美麗溫柔、解語分憂。這是人之常情,實在不能以太超然的道德觀扭曲。」蕭愛凝神向黑暗,有些出神。「只不過,人的想法太偏頗,只以為同種方得相戀——其實,情之所鐘,那怕是飛鳥走獸,就算是一株草、一顆石頭,都會是癡情依託的對象。」

  「你真的這麼想?」秋田托斯卡的聲調一反早先的輕柔平淡,竟然發抖起顫,而且有些激動。

  蕭愛沒注意到他語聲的變化,回答說:

  「嗯,我的確是這麼想。很可笑吧?我從來沒有對別人說過這些活,就是怕被認為太荒唐。然而,不知怎地,就對你說了。很可笑吧?」

  「不!不!我的想法和你一樣!」秋田托斯卡激動連連。他拼命抑制自己激動的情緒,過了一會兒才又接著說道:「只是你既然這麼想,為什麼要輕易放棄?你應該再堅持,總會遇到懂得欣賞你的人——你太輕易放棄了!」

  為了他自己,他實在不該對她這麼說,鼓勵她堅持對人類的愛;更不該鼓勵她堅持對人類感情的憧憬與期待。可是——秋田托斯卡心情複雜得甩頭又甩頭,終於痛苦的抱著頭,仰首無聲地呐喊。

  對這一切蕭愛完全沒有注意,只是瞪著黑暗。

  「可是,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呢?」她的神情顯得很惆悵,但被暗色淹沒;聲音淒哀,在夜色中回蕩開來。「心死只成忙,我又不願意自己那樣機械地過著日子,消失一了百了。」

  「消失?你不打算回去?」

  「回去?回哪裡去?"

  兩人反問為答,答與問之間南轅北轍計民生,遂都沉默了下來。

  山風呼響,「樹洞」裡卻感受不到冰涼的寒意。托斯卡舉頭望天,頂空星辰稀疏。

  「你不怕嗎?深山野林,夜這麼黑……」他突然說道。

  「不怕。」蕭愛簡短一句,沒有多作解釋。靠近了托斯卡些說:「你有仰天的習慣,我看你時時地望著天空。」

  秋田托斯卡聽她那樣說,仰天的姿態改變,笑了一笑,也是沒有回答。反又問她說:

  「為什麼不怕?天星不亮,夜色漆黑,我們靠這麼近,只能勉強看清彼此的輪廓。這山林之中,也許藏有什麼飄忽的鬼魅或猛獸!」

  「我是屬土生,親草木;林深有滋,自有林樹保護我。」蕭愛也笑了一笑。「而且有你在我身邊,我更是不必擔憂。」

  「也許我正是那鬼魅之形呢!你當是如何?」秋田托斯卡說得正經,不像是玩笑。「我們見面至今,你難道沒有懷疑過為什麼我會如此出現?」

  「沒有,我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蕭愛不禁為他的語氣疑惑。她傾著頭看他,正色地問:「你是嗎?」

  「你相信神怪精靈之類的存在吧?」秋田托斯卡不作正面的回答。「相信動植物、礦石會吸收田精月華而成精成靈嗎?」

  「我——」

  「不相信,是嗎?」

  「不…世界這麼大,宇宙浩瀚,誰能否定任何生命形式存在的可能?只是,沒有親身相遇,信仰總是難免難以堅定。」

  「你希望能與他們相遇?你真的不怕?」秋田托斯卡的雙眼隱約在發光。

  「怕?」蕭愛又仰頭望夜空,似乎想在稀疏的星群中發現些什麼。「是好是壞,總得遇見了才知道。神話與傳說中,狐狸、豬羊之生,與花草、柳木之屬,甚至寶石珍珠之類的礦石,都能因緣際會修煉成精形靈,雖然聽起來匪夷所思,荒唐離奇,可是大自然本就奧秘無窮,焉能知應知實,說不定真的有精靈的存在!"

  「哦——」秋田托斯卡笑意隱隱。

  「只不過——」

  「不過什麼?」

  「人有與生俱來的性別,動物成精也有性別可分;但是植物與礦石這般的物質精靈,可也有特定的性別?知道嗎——我一直以為精靈是沒有性別的。但是,如果沒有性別,他們該當以何種形體出現?這實在是超出了人類的理解與想像能力之外。」蕭愛皺皺眉,神情滿是困惑。

  秋田托斯卡臉上笑意更甚,只是黑暗不讓他的笑容洩露。

  「我問你,」他說:「當感情不需考慮傳宗接代,靈魂間的相知結合只為彼此的心靈相契,你會考慮到性別的存在嗎?」

  蕭愛想了想,緩緩搖頭。

  「這就是了。」秋田托斯卡說道:「形體為何,只是上天賦予我們存在的外貌罷了,和感情的發生是不相干的。相戀更是渴求對方的心靈運動,重在相知契合。精靈雖是沒有性別之分,卻是有情生,會因他靈魂相系的對象,而決定他的形體外貌。這麼說,你懂嗎?」

  「唔……」蕭愛聽得迷迷糊糊。

  「不懂就算了,不必勉強。睡吧!」

  秋田托斯卡溫柔的言語有定魂的作用,蕭愛如受催魂,靜靜地在他身邊躺著,轉瞬就深深入眠。秋田托斯卡黑眸多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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