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如是 > 新傲龍戲鳳 | 上頁 下頁
五十


  「既然不敢,還不快讓開。」杜邑侯妃對宮人使個眼色。

  「請王爺離開。」

  「誰敢動手!」

  宮人遲疑一下,一時未敢輕易造次。

  「還不快動手,難道你們想違抗太后的懿旨!」宮人是建章宮的,是太后的人,聽是太后懿旨,幾個人蜂擁而上。

  「住手?皇上馬上就會回宮——」宮女將龍如意包圍起來,推擠出殿外。

  「哼,等皇上回宮,妖女早就上西天了。」杜邑侯妃冷笑一聲。低喝:「動手!」

  宮女沖上前去,使勁抓住殷若然,取出一條白絹布條,企圖絞死她。她拚命掙扎,不肯輕易就範。

  「住手!」翠竹搶下白綢布,將殷若然擋在身後。

  「不知死活的丫頭!」杜邑侯妃臉色倏地一沉,傾臉一撇,兩名宮女上前拖開翠竹。

  「放開我!」

  翠竹叫喊不停,拚命抵抗,死命想掙脫。另幾名宮女朝殷若然一擁而上,將她推倒在臥榻,抓起枕被蒙蓋住她的頭,按緊了讓她動彈不得。

  「不——」殷若然只覺突然一陣昏黑,氣息漸漸窒礙。

  「若然小姐!」翠竹淒喊不停,掙扎著想上前,被宮女緊拽著。看殷若然痛苦地掙扎,急得如熱窩上螞蟻,心一決,低下頭去,狠狠咬了宮女一口。

  宮女叫痛,手一松。她立刻掙脫沖上前去,但立即又被拽住。

  「死丫頭!一直壞我的事!」杜邑侯妃柳眉斜豎,重重掌摑了翠竹幾個耳光,打到出血。走到榻前,看著殷若然痛苦的掙扎,那掙扎變得愈來愈無力。嘴邊掛起獰笑。「殷若然,你這妖女,乖乖受死吧,休想皇上會趕來救你。」

  殷若然只感到無盡的黑暗,氣悶窒息,拚命地想喘氣,但黑暗中像有只陰爪緊扼住她的咽喉,扼斷所有的生氣。她愈覺愈累,意識愈來愈模糊,慢慢地,停止了掙扎。

  杜邑侯妃看在眼裡,嘴角的獰笑更為得意。

  忽而一道黑影竄進來,刮帶起一陣風,將按住殷若然的宮人橫掃在地。杜邑侯妃尚未看清人影,那人已將蒙蓋住殷若然的枕被扯開。「若然!」跟著,另一身影如一陣風旋刮進來。

  登時奔到榻旁,怒眼要噴出火。

  「皇——」杜邑侯妃驚呆住。

  「滾開!」怒極而冷到極點,一腳將杜邑侯妃踢開。

  鑾駕起駕後,龍天運見到應該在宮中的衛尉煌玉堂策馬到御駕旁,便暗覺不妙。他讓衛尉暗守在紫陽殿,不料衛尉卻接到隨駕的侍衛回稟皇上出事。龍天運當機立斷,拋下鑾駕,快馬加鞭,火速趕回宮。

  床上的殷若然動也不動,沉沉的,像死去。

  「若然!」他驚嚎一聲,抱住她。「若然!你醒醒!」

  「皇上……」

  「滾開!全都給我滾出去!」他低聲咆哮,怒到極點,整個人反而陰冷至極。「誰敢再靠近一步,我就殺了誰。全都給我滾出去!」

  殿內立時陷人沉寂,沉入暗黑濃稠的滯流中。

  「若然!你快醒醒!睜開眼看看我!」他緊抱著她,跪在地上。

  那一幕幕相遇相知相依的情景重回他心中。一幕幕,全是他們重再邂逅後的點點滴滴——山間茶棚眼眸交視無心的邂逅……雲池畔的波折……他為她唱的情曲……親手為她穿串的情鎖……她為他縫袖……浣紗的溪邊對他的感謝……

  還有,她落水時,睜開眼後,問他在做什麼,他說他在為她渡氣……一幕幕,歷歷在眼前。

  「若然!」他俯下臉。

  為她渡氣。

  ——如果你死了,我便出家當和尚。

  ——如果你死了,我便出家當尼姑。

  若然……然然然然然……

  是誰在呼喚她?

  殷若然倏然睜開眼——四周白茫一片,什麼都看不清。

  雲鄉茫茫,無邊無際。這是天上或人間?她身在何方——她死了嗎?

  四處是白茫,雲霧彌漫著一種沒有時間感的灰亮——抑或在夢中?她究竟、究竟-身在何方?

  上天下地,欲投無路——聽!那遊絲般的呼叫——是誰在叫她?

  呼喚聲愈來愈近——

  「若然!求求你醒醒!睜開眼看看我!」

  她悠悠睜開眼。「你……」

  「你醒了……」龍天運眸子一閃,猶似水光。

  「你在做什麼?」唇齒之間還印著他的唇。

  「我在為你渡氣。」

  當夜,紫陽殿燈火通明,燭火映雙影,時而一個在左一個在右,時而一個居上一個位下;一個問在做什麼,一個說在幫渡氣。

  殿外青山樓外隱,情繾綣,意纏綿,點點相思意。

  尾聲

  神狐山中初心見 茶棚再會鎖深宮

  「入此情門一笑逢。」

  殷若然一身大紅衣袖立在門坎前,含笑看著那行聯語。

  門坎上深刻了兩字「情檻」,門楣上橫書了三字「償情門」,跨過了這情檻,踏人了這情門,命運在等著他們含笑相逢。

  夕陽已斜,透過茅頂的隙縫,仍灑下點點的金光。人來人往,茶棚內的聚散不經意得一如往常。


學達書庫(xuoda.com)
上一頁 回目錄 回首頁 下一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