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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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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那裡只是他有傷,各人有各人的傷口,因得一份交情才透視得了彼此的疤痕爛肉。只是,許多的不如意,自己不說,旁人也看不出來,何苦將自己的傷痕刻劃得那麼清晰,讓自己每每回首,再再的觸目驚心,陷落進無盡的哀痛。 不懂! 是的,不懂。我也許是太年輕了,對沈浩雖懷著相思苦果,對於感情卻沒有太多的痛。我不懂阿光被淚水模糊後的,是怎樣一顆扭曲的心。 觸及感情的事,再怎麼堅強的角色,都會變得懦弱卑柔,我遂不和阿光談及有關沈浩以及我過去的種種。 可是,他還是知道了沈自揚和沈浩和我之間。 阿光的版畫很好,得過幾次獎,我獨偏愛他那幅「舊情綿綿」。慷懶的橙調,帶點破來的撕痛感,格局裡是他思慕的人,被風吹揚起的秀髮拂面的尤傷。 南部某項美術獎揭曉,阿光的「舊情綿綿」得到版畫的首獎。恰好是期末考最後一天,他到學校找我,告訴我這個消息,問我要不要一起去?我一口就答應,和他並肩走出校園,迎面就遇上沈自揚。 沈自揚看見阿光,神情如常。不待他開口,我就先搶著說: 「對不起,和朋友有事,不能招呼你了。」 我拖著阿光,想走開。 「寶,等一下!」他叫住我。「至少為我介紹一下吧!」 我無奈,只好介紹他和阿光認識。等他們彼此客套過後,我拉著阿光趕緊想走開,沈自揚又叫住了我。 「寶,星朋天出來好不好?」 「星期天?」我看看阿光,然後搖頭。「不行!」 星期天剛好頒獎,要和阿光一起去台南的。 「那你說什麼時候?」他仍然不放棄。他說他愛我,管他是真是假,我卻是沒有心肝消受。可是,該死的,我實在不知我的腦子到底那裡不對勁,常常對他狠不下心。 「再說吧!」我說:「現在,我可以走了吧?」 走遠了,阿光才開口問:「你朋友?」 廢話!我知道阿光的意思,沈自揚親昵地叫我「寶」,他是問,沈自揚是不是我的男朋友? 究竟是不是?我自己也無法回答。我有點卑鄙可恥,明明喜歡、思念著沈浩,偏偏又縱容沈自揚對我的溫柔。他說他愛我,可是我對他呢? 「算作是吧!」我這樣回答阿光。 阿光狐疑地看著我,我長歎一聲,看著滿天星斗。 「高中開始,我一直很喜歡一個男孩,他叫沈浩,我們很好,可是對彼此沒有承諾,他飛去了美國,一去要五年之久。算算已經經三年多了,他不曾給過我任何音訊。」 我頓了頓。 「後來遇上沈自揚。他和沈浩很像,初相見,我還以為他是沈浩。當然,那只是一時的恍惚,時日一久,很容易就可以獨立出他們彼此的形體身態。我也不知道自己究竟對他存著什麼樣的情感。原先是排斥,可是他夜夜等侯著我,死皮賴臉的,到最終,竟然讓我有點感動。」 我重新仰頭,自嘲地笑了笑。 「更麻煩的是,沈自揚對我一直很溫柔,任憑我怎樣任性無禮,言語魯莽,他一點也不放在心上。說他賴定我,卻也不盡熬,是我自己無恥,縱容他如此對我!甚至,好幾次,我險險為他動了心腸。我真的很迷惘,我應該是討厭他的——」我搖搖頭,深呼吸一口涼夜冰冷的空氣,再重重吐歎出來。「總之,他對我極盡柔情之能事。可是,和他在一起,不知為什麼,我一直覺得對不起沈浩,覺得自己背叛了他——」 「也許就因為我一直覺得對不超沈浩,所以,也一直對沈自揚不太友好。問我心裡究冕對他存著什麼情感——」我又搖頭,「我真的不知道。」 我看著阿光。 阿光並沒有太多的表情變化,只是淡淡地說: 「感情的事,原是沒有誰對誰錯,或者什麼負心背棄,那全看你自己心裡怎麼想。只是,你心裡怎麼做決定,要立下主意,不要到頭來,大家都受傷害。」 我還是不明白。綠意說的,不論是什麼性質的情誼,沾上了情緣這種份交,一開始,就註定避免不了傷害。 我怎麼做決定,又有仟麼差別?不是每個人都可以理直氣壯地選擇自己覺得最幸福的那條路嗎? 阿光搖頭,口氣有點激動:「這樣想,太自私了!完全沒有替別人著想。感情的事的確不能勉強,萬不得巳才傷害到別人。可是如果一開始就抱著這樣的想法,實在是太不負責任了。」 我默不作聲。我想,也許我的確是不負責任。 回到住的地方時,已經很晚了。我慢慢地爬上頂樓,心頭紛亂糾結著。剛上樓梯口,就看見沈自揚倚牆站在門口。我走過去,劈頭就說: 「你累不累啊!一天到晚這樣守著!」 話一出,我有點後悔,我對沈自揚,原來是這麼沒心沒肝。可是他明知道我對他這麼無禮不耐煩,為什麼還要這樣忍受?我實在不懂,他的心裡面究竟在想些什麼? 我走進屋裡,丟下背包,往浴室走去。走兩步,又回頭,心一狠,決定什麼都不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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