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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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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的意思是說,我的確是太挑剔了。」 「也不是這個意思。」田邊擦乾手,走到張凡儂旁邊。「你只是要求的跟別人不一樣而已。你一直十分聰明優秀,當然會期望你的對手跟你一樣,彼此的程度旗鼓相當。不過,呃,小張──」田邊推推眼鏡,老實誠懇地說出他的看法。「你不覺得不管做什麼,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感覺和意趣?而這個世界就是因為有形形式色色、各種不同個性、興趣、層次的人,才顯得那麼多姿多采有活力?」 「說來說去,你也覺得我太挑剔了。」張凡儂有些垂頭喪氣。 「我不……我──」田邊呐呐地,想解釋。 「沒關係。」她搖搖頭,表示無所謂。「我也知道自己這個毛病,但沒辦法,我就是受不了愚蠢的人。」她自嘲地笑了笑,說:「其實想想,我在乎那麼多幹什麼?只是庸人自擾。」 她根本就不需要想太多,她該做的,是重新設定她的人生。第一次有些錯誤,但沒關係,下一步,她設定好的大學和志願,她會照著程序走,回到她鋪設好的軌道。 她一直是有目標有設想的,只要沒有那個徐明威搗亂,一切都不會有問題的。 「走吧,我請你吃面。」她轉頭朝田邊比個手勢。現在最好什麼都不要再想。 「等等,我把東西收一收。」田邊比個「稍等」的手勢。 她站在一旁看他收拾東西,突然冒出話說:「想想,不管科學再怎麼發達進步,人類還是很原始的動物。我們從來沒能擺脫吃喝拉撒睡這些最原始的需要。」 「這樣也沒什麼不好。不然,叫你吃『空氣丸』,你覺得好嗎?」 她偏頭想一想,然後認真說:「還是吃面好了。」 田邊笑起來。說:「我也覺得吃面比較好。」 「走吧。」她跟著笑起來。 吃「空氣丸」有什麼不好? 是沒什麼不好,但滋味全沒了。人生的樂趣想想有一大半就在吃喝拉撒睡那些原始的需求與本能上。想了就教她覺得洩氣;但是,沒辦法,每個人存在的方式就是那麼原始,像愛情──她愣一下,甩了甩頭。 就是沒辦法。 忘了吧! 放棄吧! 不要再想她! 徐明威站在桌子前,面對著牆,心中下了千百萬次的決心,但一次一次被推翻。 他像這樣站在牆壁前,望著那些不會對他有任何回應的照片,一會兒下定決心,一會兒又後悔推翻,反反覆覆、改來變去的情形,已經連續了好幾天。 他想,如果她知道他為他這麼煩惱,一定會拿話輕蔑他,甚至譏笑。她對他一向沒心肝,不會對他有任何同情。 「明威,阿偉來找你了。」他聽到他母親在門外喊他。 然後,花田的聲音響起。「不用麻煩了,徐媽媽,我吃過才來的。你忙你的,不必招呼我,反正我又不是什麼客人。」 他的話也的確不假,才說完那些話,他就自動自發地打開徐明威的房門,連門都沒敲,隨隨便便地就進去。 徐明威站著沒動。 花田走過去,看著滿牆的照片,搖頭說:「明威,你真的有病。」 徐明威苦笑一下,也不反駁。「是啊,我是有病。」 相思病。 花田打開窗,然後點根煙,一屁股坐在床上,兩腿伸得筆直說:「說吧,到底怎麼回事?上回你不管三七二十一硬把她架出去,沒談出結果嗎?」 徐明威聳個肩,走到另一邊,跳坐到床上,也把雙腿伸得老長,雙臂伸到腦後,瞪著前方茫茫的一片白牆。說:「結果是,她看到我就討厭。」 花田精銳細狹的眼閃了一下。「就這樣?」 「就這樣。」 「那你怎麼說?」 徐明威側頭看他一眼,意思在說「我還能說什麼」。 「你就當真了?」花田不愧是智慧型犯罪的代表典型,推論假設都有他的一套。「我說明威,女人的話當她以女人的身份說時,只能聽一半,多半的女人都是口是心非。」 徐明威沒吭聲,望著白茫茫的牆望著望著,突然說:「欸,花田,最近我一直在想,弱水三千,我幹嘛堅持只取一瓢飲?」 花田擰掉煙,翻身盯著他看一會,然後坐回原來的位置和姿態,說:「是沒錯,反正滋味也都一樣。你能想通那太好了,恭喜你。」 「我是認真的。」徐明威皺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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