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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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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爾一二個進去逛一圈,不到一兩天又跑出來。 大概這些流浪漢都不願受拘束,寧願受風吹雨打,宿露街頭,就算凍死了也要像這樣自由自在。 這些人大都是平和的,最多只是漠然,鮮少會以暴力攻擊人。他們每個人都有每個人各自的故事與辛酸,但是沒有人會過問,他們彼此也不會去探問。 當然,有好就有壞,百米就有蟲,有人就有屎。這些流浪漢當中,總有那麼一兩個,並不全然是那麼平和的。 但是卡門蕭還是不怕。地分辨得出來。從他們的眼神,她可以分辨得出是好是壞,嗅出危險或平和的氣息。 「哪要不要來一口?」左近那個一臉絡腮胡,髒得不知多久沒洗過的醬棕色粗布外套上全部是補釘和破洞的流浪漢,手上握了一瓶米酒。他仰臉灌一口,然後將酒瓶遞向卡門蕭。 卡門蕭凝目看著他。潦倒落魄的滄桑中,這個人有一雙潔淨無雜質的眼神。 她緩緩搖頭,沒說話;別過頭去不理他。 那流浪漢把酒收回去,自己咕嚕又灌了幾日,也不再說話。過了不久,他突然抽出身下墊躺著的破棉被,丟給了卡門蕭。 卡門蕭愕愣了一會,猛然起身,把棉被丟還給他,掉頭大步走開。 「喂!你去哪裡?」那流浪漢哇哇大叫。「快回來!你放心,我們不會對你怎麼樣的!今天晚上有寒流來襲,氣溫會降到十度以下,甚至低到只有五六度。天氣很冷,你這樣睡在外頭會凍死的!喂!你快回來啊!」 他拼命哇哇呼叫,卡門蕭反倒愈走愈快,頭也不回地離開地下道。 接受一個流浪漢的施捨?那算什麼呢? 出了地下道,穿透黑夜的陰風冷兩便迎面朝她侵來,鑽進她的內、利入她的骨。 她連打了好幾個哆嗦,一直難以抑制地顫抖起來。 她抬頭渴望淒迷的而空,聽著那在黑暗迴響的嗚咽,有一刻,就幾乎想乾脆就那麼死去,隨著這嗚咽似的飄雨,隨風而去吧! 就那樣隨風隨雨而逝吧! 她的感情應該早已經風化,卻因著那夜唐荷西的扣扼而無端地又隨風兜回。原先她只是想勾引他,氣氣倪雅睛,沒想到最後她卻自己掉進自己張設的陷阱裡,中了愛情的勾引。 她恨自己,怎麼竟會那樣以假亂真,莫名無端地喜歡上唐荷西……她不應該對他產生這樣的情愫心緒……而他那一聲絕情到底的冷酷,徹底錐毀了她的心! 他叫她「滾」冷雨打在她臉上,臉龐上那些潮濕,溫溫又熱熱,且冷冷又冰冰,已分不清是雨水或淚珠。 天地那麼大,她能往哪裡去?何處是它的歸路? 就這麼與風與雨同化吧? 她聽著雨的嗚咽、風的歎息,迷茫起來。 恨她自己,不該讓風化的感情重新兜回心田,不該掉落入自己張設的陷阱,不該喜歡上那個冷酷憎厭她的男人……會在哪裡呢?這個可恨的傢伙! 和這夜深同色一身的唐荷西,疾步走在冷淒荒涼的街道上,極力四顧張尋著。 他已經找了大半夜,仍然看不著一絲卡門蕭的身影。 冷絲絲的兩,落在他身上,落得他心煩意躁,更加急切不安。初時他還打傘,後來乾脆把傘丟開,怕它礙著他的視線和搜尋。 這時刻,他深深悔不該。卡門蕭離開後,他才確切體覺到內心那慌張與落空感。 他憎厭卡門蕭,但那只是他體內的一部分;另一部分在愛戀著她,深深被她所吸引。 他內心為著這兩種悖離的感情,不斷產生衝突。直到卡門蕭離開後,他才總算真正覺悟。憎厭也好,痛惡也好,沒有卡門蕭在他身旁,一切都變得沒有意義——就算它是在耍弄他也好,他強烈希望她在他身旁,相思她對他的勾引。 他非找到她不可,然後盡一切的手段縛住她。就算它是在耍謔他,儘管她如何放肆奔放,他要她對他的「勾引」他要她! 但他已經找了大半夜,卡門蕭卻依然形蹤渺渺。依照小惠說的,卡門蕭無處可去;她以前跟那個收養她的阿婆四處流浪時夜宿過車站、公園、街頭,甚至人行地下道……他幾乎找遍了城市各地的地下道,車站那裡也搜尋過;大型的公園亦一處處地細索過,怎麼找就是找不到卡門蕭的蹤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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