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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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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游方道:「這不難。明兒你們上秦府找我便是。」將他們交給臧老二安插個工作便是。 結果可說是皆大歡喜,三方都各得其所。 事情圓滿解決,江喜多不無幾分得意。她噙著笑,兩腮酡紅,眸子晶瑩黑亮,稍一瞅轉,流光蕩漾。 額眉那薄凝的汗珠,更閃動出幾分嬌美,隱約招搖。 「我們可是說好了的,少爺,一個月。」她比比食指。 她難道不曾察覺嗎?不自知嗎?流出這等的女兒態! 「說好是『圓滿』解決,你卻丟了個尾攤讓我收拾。不成,抵消半個月。」 「你怎麼可以——」江喜多脫口輕叫起來,隨即意會到自己失態,立刻住口;改口道:「少爺,您可是劃了押的。」 「那又怎麼?你處理得有瑕疵。生意人不做虧本的生意,你說,你會用十成價買個瑕疵貨嗎?」 「你、你——」惹她氣!臉龐更紅了。 生氣的模樣也媚人。 那微嘟的紅唇,不滿的斜瞅他的盈水眸子,略顰的眉、眨動的長睫——瞅得那般風情,微嘟得那麼憨嬌! 他禁不住—— 「罷了。」拉過她。「一個月就一個月,瞧你!」 提起袖為她抹拭汗水。 忘了眾目睽睽,忘了光天化日,忘了他心存的報復—— 那般禁不住,禁不住為她湧起的一股柔情…… 聽不見那嘈嘈雜音,聽不到那竊竊私語…… 那般禁不住,禁不住因她而鼓噪不息的心跳…… 「累不累?來,這邊坐,喝口熱茶。」又幫她倒茶,又體貼讓座,噓寒問暖,親切殷勤的。 他二世究竟哪裡燒壞頭,居然突然轉性了? 在山場時,居然還提袖替她拭汗,害得她以為他受刺激過甚,以致舉止失常。 這會兒,居然還問起她「累不累」? 「不累,不累!」江喜多趕忙搖頭晃腦站起身,將秦游方端到她面前的熱茶推還給他。「少爺您喝茶!」 禮多必詐。 他二世一向只會給白眼,忽然變得如此客氣起來,非奸即詐,江喜多不敢怠慢,屏息嚴陣以待。 「奔波了一日,怎會不累?來,先坐下來歇會兒。」秦游方不由分說將她拉到他身旁坐下。「看你灰頭土臉的。小翠!小翠!」喊了小丫鬟進去。「端盆熱水進來。」 「少爺說的是。在外奔波一日,少爺大概累了,也該休息了,讓小翠服侍您,我先出去了。」 「出去哪裡?你是我的隨身侍從,我人在這裡,你不待在這兒,又要上哪裡去?」 照往例,他大少爺一定丟給她一個大白眼,可此時,他俊臉上卻一臉似笑非笑的神氣。 「可時候不早了,少爺也該歇息了。」那俊臉愈挨愈近,她愈縮愈靠壁。「我就在外問,少爺有什麼需要,喊我一聲便是。」企圖脫身。 被強迫搬到秦游方的堂院後,近半個月來,她沒得選擇,只得睡在秦游方寢房的外間,與他二世爺「同居一室」,「同房而眠」。 本來,這是丫頭睡的,半夜裡喚人好就近服侍;秦游方將丫頭遣走,強迫她搬過來,也無人覺得不妥。 貼身的小廝,本就該如此。 究竟她明白自己是個「假男兒」,即使不如一般閨秀那般羞怯,心裡仍覺得有些彆扭。 好在近半個月來,事情一波接一波,秦游方尚未在半夜喚人要她「服侍」過。每日早晚替秦游方更衣端水,她都打發小丫頭進去了事。 「我現在就需要你!」秦游方將她拽回去。 小翠提桶熱水進來,將熱水倒進盆裡。 「少爺,熱水來了。」 「擱著。你去忙你的。」 打發小翠出去,親手取了毛巾,先試過水溫,小心浸濕毛巾擰乾,拉過江喜多。 「來,擦擦臉,瞧你滿臉灰塵。」 「別!」江喜多伸手阻擋。「使不得,少爺,你是主,我是下人,哪有讓主人服侍下人的道理!」 「嗟!不必如此見外。你出身文士之家,只是一時時運不濟罷了,哪真是什麼奴才。」 早幾日,管他真奴才假奴才,他的心滿斥惡念,有仇不報非君子;今日於山場驚見她的聰穎、她的女兒嬌、她的女兒媚、她的女兒風情——啊啊!他的心、他的心—— 就那麼丟了。 盈滿難以敘說的奇異感覺。 「話不能這麼說,禮法仍是禮法。」 跟他談禮法? 俊臉又現出似笑非笑的神氣。 「既然你如此拘泥于禮法,那好,你來服侍我,替我抹淨臉。」 「我一個大男人,粗手粗腳的。我去喚小翠進來——」 「喚她小丫頭進來做什麼?」秦游方壓住她手背,要她逃不了。「讓她替我擦背擦身嗎?我們同是男兒,豈不更方便些?」 「可是——」 「又可是了!瞧瞧你,一臉土塵。你自己說吧,是你替我抹臉抹身呢?還是我為你抹臉抹身?」 「這怎麼成!」江喜多差點驚跳起來。 「什麼不成?」 「呃,我是說我笨手笨腳的,還是讓小翠來服侍少爺——」 「江喜多,我長這麼大還沒見過哪個底下人這麼跟主子討價還價的。要不,我也不支使你了,你便搬去跟瑞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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