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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暗王?姬宮豔聽得一怔。難道是黑王鬼堂暗?她忍住驚慌轉頭看看鬼堂暗,特別注意到他頭上戴的金抹額,心頭越跳越快!不斷吞著口水。天啊!她到底惹上了甚麼樣的人物?這個人會是殷方流傳的北邑那個殘暴兇惡、殺人如麻的黑王鬼堂暗?

  「你來得正好,流火,”鬼堂暗頭也不回。「將一旁那些礙眼的東西全都給我趕走!”

  「是。”

  煌流火抽出力,目光冷煞如電,往圍觀的人群銳利一掃。那些人一看到他那妖異的碧綠眼珠,便都惶惶起來,不敢再逗留,爭先恐後地,一哄而散。只有魔妖鬼怪才會有那種綠色的眼睛。殷方沒有人會有那種受詛咒的眼睛。傳說一旦被發著妖光的綠色眼睛盯住了,全身會不得動禪,僵硬而死。

  「你們究竟是誰?想對我怎麼樣?不要靠近我”崔寶釵害怕的嚷嚷起來。她一看到煌流火的綠眼眸,就像看到甚麼噁心醜陋的東西,一臉嫌惡。「宮豔!快來救我!木要讓這些人靠近我”

  姬宮豔低著頭,沒有答話。她在地上爬著,用一隻手困難地收拾散落滿地的布匹。霞影似的紗匹,沾滿了灰塵,倒像掩著一層層的雲靄。

  「你這奴才!聽到沒有!快過來!我在叫你”

  「你不會有事的,別再那樣大呼小叫。”一個溫暖有力的聲音教人不提防的切進來。「你還能那麼大聲嚷嚷,我想大概沒事,應該可以自己站起來吧!”

  說話的人是一名二十多歲的男子,濃眉大眼,很有一種精銳的氣概。他在一旁看了一會,有些看不過去。

  崔寶釵裝弱被識破,漲紫了臉,撒潑叫說:「你沒看到嗎?我的腳踝都扭到了,怎麼站得起來!姬宮豔”她朝向姬宮豔扯開喉嚨說:「你還不快過來扶我起來!”

  「我看你的腳好好的。倒是那位姑娘,看樣子像是受傷了。”煌流火掃了姬宮豔一眼,看她肩膀不自然地下垂著,一副力不從心的模樣。他站得離崔寶釵不遠,說話時移近了幾步。

  但他還沒有靠近,崔寶釵就嫌惡的叫起來。

  「你不要靠近我!離我遠一點!”那神態,彷佛他一靠近,她就會給沾染上甚麼惡疾似。那種碧綠的眼色令人膽寒,打由心底感到嫌惡,由懼生厭,由厭生惡,而排斥憎恨他的存在。

  煌流火臉上的肌肉不自主的繃緊起來,嘴唇抿得緊白。他不發一語走到一旁,不巧正對上了姬宮豔的目光,心頭一震,下意識朝她走過去。

  姬宮豔瞪大眼望著地,看著他走向她,停在她面前,眼裡絲毫沒有嫌惡或恐懼,甚至有些發征。

  「你……沒事吧?”煌流火目不轉睛地望著姬宮豔應該說,望著姬宮豔的雙眸。那是邊塞惡地子民的眼神;她有一雙沙漠般炙烈的眼睛。他不禁地伸出手扶起了她。

  鬼堂暗看在眼裡,不禁暗暗皺眉。煌流火就是擺脫不了那種不必要的婦人之仁。

  姬宮豔緊挾著布匹,靠著煌流火的扶助,狠狽的站起來,雙頰紅紅的。煌流火那對碧綠的脖子簡直翠綠得像翡翠,她不禁看呆了。她意識到自己的失態,紅著臉,忙掉開目光,遮掩甚麼似的,說:「謝謝對不起,我失禮了。但你的眼睛真的好美,像寶石一樣”

  她說得快又低,只有站得近的煌流火和鬼堂暗聽見。煌流火只覺得腦海頓時一片空白,那些話像回音般不斷在他心頭回蕩泛起漣漪。鬼堂暗卻微微蹙攏著眉頭,深深地看了姬宮豔一眼。

  「宮豔,你還杵在那裡做甚麼!還不快過來”崔竇釵又在嚷嚷,話沒說完,便被那名精銳的男子一把提了起來。

  「你這個女人實在真吵!”他皺著眉,顯得很不耐煩。「光只會嚷嚷!你知道站在你面前的這兩人是誰嗎?連鼎鼎有名的沙漠『風影將軍』煌流火都不知道,還敢滿口胡言。你看煌將軍那一身英颯不凡的氣宇,像是那種低下的賤民嗎?只怕他的身份比你尊貴一百倍!”

  「啊?”崔寶釵張大嘴,當場愣住。姬宮豔心頭更是猛烈在跳。扶她的人既然是北邑黑王麾下的第一大將軍,那麼,另外那一個,不用說就是……她猜的果然沒錯!

  她也認出了指名道出煌流火的這個人,正是方才那些護衛澄堂王馬車的眾多侍衛之一,而且地位好像不低。他站在最前頭,指揮著眾侍衛的行動。

  光是想到剛才那壯大的情景,她便忍不住覺得激動。她一直巴望能有甚麼機會攀近到王公顯貴,眼下正是個好機會,卻偏偏不幸遇到鬼工暗這個煞星人物。

  「你究竟是誰?”鬼堂暗眼色一沉,緊盯著那人。

  「我叫程七。”程七回答得不疾不徐,在鬼堂暗氣勢迫人的威脅下顯得從容不迫。

  鬼堂暗和煌流火互望一眼。崔寶釵突然冒出一聲尖叫,興奮的說:「原來你就是和澄堂院信王如兄弟般,最受他信任的程七大人!”她的表情就像見著澄王信本人一樣,霎時變得柔和又靦腆,掩不住一股欣喜。

  程七沒理她,帶幾分恭敬的對鬼堂暗說:「黑王,您長年在北邑,這次回到殷方,想必有些不習慣吧。十年一度的『龍雨祭』即將開始,這是殷方最盛大的一件事。在這段期間,我想九垓大王不希望有甚麼紛擾發生才對。”

  「你的意思是要我安分一點,少出來惹麻煩?”鬼堂暗揣測他的語意,不怒反笑。

  看著他那似乎皮肉分離的笑容,姬宮豔極突然地一陣顫寒,起了一身雞皮疙瘩。從撞著了他的坐騎開始,這片刻,鬼堂暗的表情情緒變化都讓她莫名地由心底升出一些寒意,儘管是在他笑著的時候也是如此。他的笑,不一定是笑,總似懷有一種不好的意味,冷酷的、奸邪的、惡華的……

  「我沒有這個意思。”程七依舊維持很從容的態度。

  「你話都說了,怎麼會沒有那個意思。”鬼堂暗歪著嘴又笑了,笑得像毛毛蟲一般帶刺,令人毛骨悚然。他如果態度冷冰冰或傲慢粗暴,也許還讓人覺得比較舒服一些,這樣的笑容反而更令人坐立不安。「你放心,我只是出來溜達溜達,不會給九垓惹麻煩的。就算是要,也不是現在。”最後面一句話,他用玩笑的口吻,有意似地挑釁著程七。

  「那就好。那麼,我不打擾黑王的興致了。”程七略略施個禮。走過姬宮豔身旁,突然停下腳步,從懷中取出一包傷藥,說:「你沒事吧?姑娘,這傷藥你拿去,用冷水敷在傷處,很快就會消去瘀腫。”

  姬宮豔簡直受寵若驚,臉兒輕輕一個抬晃,額上的花鈿迎光激出瀲灩的光彩,多添一股美麗的神韻。

  崔寶釵更加覺得氣惱,大步搶過去;一把剝下她額上的花鈿,尖聲不滿說:「你不過是個低下的奴才,貼甚麼鈿飾”

  「啊”醜陋黥印露了出來。姬宮豔驚慌叫了一聲,急忙抬手遮住臉額。布匹隨之掉落到地上,「咚”一聲,沉甸甸地砸落在其他三人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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