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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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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親口對你說的嗎?」她表情消沉下來。 章容容卻誤會她的消沉,高抬起頭,帶一點勝利的意味。「是的,我先生他親口對我說他愛我。」 是嗎?可他也親口對她說他愛她——徐愛潘抬眼輕笑起來——很輕,幾乎只是扯扯嘴角而已,說: 「是嗎?我想也是。」 她的態度讓章容容覺得奇怪,問道:「你不在乎嗎?我先生他除了你,還曾跟許多女人來往……」 「你是他的太太,既然你都不在乎了,我只是他的情婦不是嗎?」徐愛潘抬起清澈的雙眼回視著章容容,低輕的語調。 章容容沉默下來,端起咖啡猛喝了幾口。冷卻了的咖啡香味全失,喝起來礙口極了。廉價的東西果然就是差勁。 徐愛潘轉頭看了眼窗外的陽光,半眯起眼,突然問道:「徐太太,你喜歡菊花嗎?」 「唉。」章容容略為皺眉。沒事幹嘛突然提這個? 徐愛潘微微一笑,自問自答地:「我其實並不怎麼喜歡。不過,我打算種一盆金線菊。」 種了金線菊,她的「身份」就定了,她就將變成青石小城的那個「情婦」。她決定接受徐楚的「照顧」,接受那些東西—— 「徐小姐,」章容容不明白她在說什麼,對她的話沒多理會,決定將話攤開,說:「我今天來找你,是希望你能答應我一個要求——」她停一下,不等徐愛潘詢問,明亮的眼神犀利地盯著她,一字一字說:「離開我先生。」身子略為一退,打開皮包,邊說:「當然,我不會要你白白離開,我會補償——」 「徐太太。」徐愛潘打斷章容容的話,阻止她拿出支票或什麼的,說:「你就當我也是那些女人不就好了?我跟徐楚有過的那些女人一樣,威脅不了你的地位的。」 不,不一樣。章容容輕輕咬唇,沒把話說出來。如果一樣,她就不會找來了。 「一樣的。」徐愛潘輕易看穿她的想法,殘酷的預示自己情愛的收場。 女人的愛情,除了婚姻,似乎就再也沒有別的出路。 她跟徐楚的關係,一開始就沒有出路,將來也不會有出路,但那是將來的事吧? 她站起來,倒掉咖啡,喃喃自語說:「其實,我很討厭喝咖啡……那麼苦的東西……」 也許,她真該種盆金線菊,問問它,從來愛情是歸人的方向,抑或只是過客停泊的小站? 但或許,不會有答案。因為金線菊是不善於說話的。 這世間唯有一種玫瑰,會說愛情的語言,但它太冷豔,沒有人看得清它真正的容顏。 世間最後一朵藍玫瑰,在她從徐楚手裡接過的那同時,就已經開始萎謝。最燦爛也是最荒蕪。 有的,只是當下的一款愛情。 第十二章 少年時代的朋友常常如醇酒,越陳越香濃。 耶誕節的前一天晚上,徐愛潘在機場接了她打高中一路鬼混到大學的陳年損友謝草。一見面,謝草就不折不扣給她一個熱情的擁抱,太熱情了,實在教她消受不了。 「謝草,你再這麼抱下去,會害我不能呼吸的!」見到他,從前兩個人一起打混時的「無忌童言」自然就跑出來。 「太久沒見了,我這是情不自禁!」謝草哈哈一笑,放開她,低頭仔細地打量她。「都幾年了?阿潘,你老嘍!」 什麼話!徐愛潘笑吟吟的,白他一眼,開玩笑說: 「你以為你還是當年那個英俊美男子嗎?喏,頭都禿了,肚子也出來了!」 自從謝草出國後,這還是他第一次回來。徐愛潘輕鬆打趣的語調裡,不免藏著些許的滄桑與感傷。 想想,日子多容易流去,那些消逝的,永遠不會再回來。以前她最怕聽到歌裡的一句話:「十丈紅塵落成了青苔的記憶,星辰下,濤聲裡,往事霸圖如夢。」現在也還是怕,關於往事,關於過去,關於回憶,總有太多的惆悵。 「今晚就先住在我那裡吧。」 當晚,她讓謝草睡她的房間,自己跟花佑芬將就擠了一晚。沒有太多的話,隔山隔海隔了那麼多年,萬般情懷又何必急於一時就說清。 花佑芬看到謝草嚇一跳。她一直以為謝草是個女孩,卻沒料到……頻頻對徐愛潘搖頭,心裡有一些疑惑。 徐愛潘裝作不懂,沒有多解釋。大概每個人都會這麼懷疑吧?從古到今,男女之間從來不是你愛我就是我不愛你,哪能有什麼純粹的友誼。 是啊,她跟謝草的交情其實也不是那麼「純粹」。只是一開始就沒往情愛的方向變質下去,兩人間的交情就更純。這大概跟他們同住一個村子有關。還有,謝草當初暗戀喜歡的,是他們學校的校花。當然,他也知道潘亞瑟的事。某些方面來說,她跟謝草就像「同志」。 第二天,她陪謝草回鄉下老家。行李暫時寄放在她住處,隨身僅帶一件手提包。在整理衣物的時候,她坐在床邊,像當年謝草要離開、出國的前一表晚上那般,低聲問: 「唉,謝草,你這次『回來』,是就此回來了呢?還是……」 「我只是回來看看——」謝草抬起頭,眼痕反射少許一絲燈光。「看看你,還有我媽他們——」 「哦。」徐愛潘不說話了,只是安靜陪著他整理衣物。 他們之間,在從前,就慣有這樣的沉默,是因為無需多說吧。 謝草的媽媽跟他大哥一起住,住在另一個村子,鄉下老家早已人去樓空。就像她的家,也早已一片荒蕪。 去看過他媽媽,閒話一些家常之後,那一晚,他們就回到他鄉下老家。搬個凳子坐在屋外荒草漫生的庭院,仰望燦爛的星空,就像他當年離開的前一晚。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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