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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四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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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佑芬?你在裡面嗎?」 回答她的,仍只有滿溢的水聲。 她覺得奇怪,敲了敲門。死寂的回音讓她感到寒栗,驀然湧起一股森然的感覺,著慌起來,不斷高聲叫喊著。 「佑芬!」她用力撞開門,跌撞了進去。 浴室裡滿地水漬。浴缸放滿了水,花佑芬躺在浴缸中,左手擱在缸緣外,無力地下垂著。殷紅的血,沿著她的手腕流進了浴缸,染得缸裡一池血紅。水籠頭開著,血色的水,隨著缸水的滿溢,不斷湧冒出缸外。地上傾倒著一瓶安眠藥,瓶子是空的,旁邊還倒著一隻破裂的水杯。 「佑芬!」徐愛潘大叫。 她跌撞著出去,一邊抖顫一邊從殘礫中找出電話,叫了救護車,聲音一直在發抖。她怎麼也沒想到花佑芬竟然會這麼做,姿態那麼決絕。 救護車很快就來了。她跟上去,一路不停在發抖。花佑芬急救的時候,她一直抱著雙臂縮在牆角,直忍不住噁心地想吐。 但她終究沒有嘔吐出來。 挨到天大亮了,甚至陽光變得熱的時候,花佑芬總算才從手術室被推出來。 「醫生,她沒事吧?」她迎上去,幾乎是用沖的。 「沒事,幸虧發現得早,總算保全一條命。」 聽醫生這麼說,徐愛潘緊繃的神經驀地鬆弛下來,提不起力氣,恐懼感開始襲向全身,蹲在地上幹嘔。這時候她才開始知道害怕,感受到那衝擊。 死心眼的女人,在感情受挫折時,總是會開始懷疑人生,懷疑再活下去值不值,對生命,比不上一場情愛認真。 但為什麼這麼傻呢?情婦不是只要穿戴得漂漂亮亮,聽情人訴苦,給他溫柔解語就好了嗎? 還是貪啊!終究是女人,要的還是男人的一顆心。 想到花佑芬以那種決絕的姿態躺在浴缸裡的模樣,她不禁又顫抖起來。飛蛾撲火原是種自殺的行為,它們卻還是不悔。 那天夜裡,花佑芬醒來,看見守在病床旁的徐愛潘,啞聲問:「阿潘,這是哪裡?」 「醫院。」徐愛潘看著她蒼白無血色的臉,勉強忍住心酸。 「是嗎?我還沒死嗎?」語氣沒有一點慶倖。 徐愛潘神情略黯,吞著一口歎息。「你這又是何苦,那麼傻!」死了固然一了百了,但也什麼都沒有了。 「我不甘心啊,阿潘。我要他一輩子後悔內疚。」 「死了你就甘心了嗎?再說,你死了,林明濤只是少了麻煩,根本不痛不癢。」 都說千古艱難唯一死,怎麼女人為愛輕生、為情殉命卻是如此義無反顧?為的還是不愛她的男人—— 「我不甘心啊!我不甘心!」花佑芬重複這分怨和恨。 但不甘心又能如何?她們的愛情原就沒有保證。 徐愛潘突然覺得疲累極了,為她自己也為花佑芬。婚姻是一種愛情問題,婚姻以外的愛情卻成為道德問題。因為不被法制和社會共同價值觀認同,她們的愛情,一開始就沒有立足點。 「你好好休息吧,別想太多。其它的事,明天再說。」她替花佑芬拉了拉被單,輕輕微笑。 明天會吹明天的風。明天的事,明天再說吧。 夜深了,此刻的她們,需要一個美好的夢。 第十一章 月亮從東邊升上來,越過遠處那幢淩空的高樓,低低地垂掛在西邊的地平線上。從十七層樓高的窗子望過去,月光儘管傾斜了,仍似乎可以感到它冷冷的注視。 那麼刺眼,像有人在窺探。 徐愛潘刷地拉上窗簾,隨便往地上就躺,天花板上亮起滿天眼目的星光。十二月的天,青瓷貼的地板有點涼。 「這樣躺在地上會著涼的。」徐楚走過來,搖搖頭,一點包容的笑。都二十幾歲的大人了,還像個小孩。 「著涼好啊,可以更有理由躲在被窩裡睡覺。」 她回他笑,半認真地,半開玩笑。 徐楚又搖搖頭,坐下來,手撐著地板,彎身看她。 「這幾天你上哪兒去了……我一直找不到你。」他有點難以忍受。她明明跟他那樣親了,卻還是對他那麼隔閡。 「有點事。」徐愛潘含糊帶過去,不想提花佑芬自殺的事。這些天她都在醫院照顧花佑芬,知道徐楚找她,存心擱著。 花佑芬自殺,讓她滋生許多複雜的感觸,稍稍看清情愛的虛幻,心變得有些冷,又無奈、不確定。感情該是不顧一切、不負自己的心好呢?還是萬般皆休,及早悟空的妥當? 她伸出手,勾住徐楚的脖子。「見不到我,你想我嗎?」甚至她懷疑情愛的本質,是否走到頭,不是一紙婚姻契約書,就是一場遊戲一場夢。而她,連籌碼都沒有。 「想,想死了!」徐楚順勢低頭親吻她,敏感地覺得她有些不一樣,又懷疑自己太多心。他覺得徐愛潘的眼神變得遠,隔著一層虛幻。 「是嗎?那麼,這個週末,你陪我一起過嗎?」聲音淡淡,竟有些為難故意。 徐楚遲疑了一下,短暫,但只那麼一下就夠了。徐愛潘冷笑一聲,很輕地,放開手,說:「你放心,我不會為難你的。這個週末,我自己有地方過。」 耶誕夜呢,精彩的節目多的是,她怎麼會沒地方過! 徐楚聽了,卻竟忍不住一股醋意,滿不是滋味,抓住她的手,質問:「你是不是跟誰約好了一起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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