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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七


  不知道有沒有男人正在對她笑,或對她眨眼。燈光太昏暗,她看不清楚,大概錯過了不少機會。

  啤酒杯空了。身材高大的男服務生穿梭過去,姿態瀟灑的頂著一個盤子,盤裡擺了幾杯酒。每只都那麼一小杯,還下到一口的份量。

  「要來一杯嗎?小姐。」帥氣有型的一張臉,多情的藍眼睛對她含著笑。

  「這麼一小杯。」謝海媚搖頭。「給我一瓶啤酒。」

  「不小了。」藍眼睛笑笑的,慫恿她:「你要不要試試?」

  「好吧。」也不管杯子裡裝的是什麼了。

  她給了他一張鈔票,也不找零了,伸手去拿酒。

  「等等。」

  帥氣的服務生笑笑的按了按她的手阻止她,將盤子放在桌上,然後從中端了一杯酒起來。

  謝海媚以為是要端給她的,自然伸出手,誰知道他居然拉起她,將酒杯送到他自己的嘴邊,仰頭喝了,而後俯下臉,嘴對著她的嘴,把含在嘴裡的酒喂進她嘴巴裡。

  謝海媚沒搞清楚狀況,驀然被喂酒,反射的鼓起腮幫,溢出了大半的酒液,從嘴角流下來。靈滑的舌用力的舔她的嘴角,然後整個伸進她的嘴裡,同時不斷的吸吮舔含。

  起碼過了二十秒,總算才放開她,對她又魅惑的笑了一笑。

  她這才知道,這酒是要服務生用嘴巴喂的,賣的是男色,是舌吻。

  那服務生挺帥的,但她覺得有點噁心,真不講衛生。

  也不知道他牙有沒有刷、前一刻吻過誰,那個人早上又有沒有刷牙。

  她搖搖晃晃走出去,也不知道是不是醉了。她也不知道她喝的那杯到底是什麼東西,只知道吃了那服務生一嘴的口水唾沫。

  走出酒吧,差不多十二點了。這麼晚,已經沒有公車。她取出手機,按了兩個數碼,想下起計程車行的電話號碼,放棄的將手機又塞回口袋裡,索性走路回去。

  一路走著,老是覺得那個口水味,愈想愈不衛生,就愈覺得那口水味。

  她拐了一大段路,好不容易找到二十四小時營業的便利商店,買了一瓶礦泉水,就在路邊漱起口,把整瓶礦泉水都倒光了,才覺得好過一點。

  她縮縮脖子,拉高了衣領。入夜後不只冷,而且冰。她穿得不夠厚暖,又忘了圍圍巾,寒氣由脖頸鑽進去,一絲一絲的,凍得教她牙齒打顫,起雞皮疙瘩。

  走回到公寓,她三步並作兩步跑向大門,一邊掏出鑰匙。

  「媚!」停在路旁的一輛車子車門打開,蕭潘從車子裡出來,叫住她。

  謝海媚愣一下,一失神,手上的鑰匙當的掉在地上。

  她連忙彎身去撿,蕭潘也同時彎下身去,撿起鑰匙遞給她。

  「喏。」還是那麼柔情脈脈。

  她一把搶過鑰匙,沒能忍住,心一酸,蹲了下去,將臉埋在臂彎裡。

  為什麼他會在這裡?讓他看到她這個樣子!

  她覺得她一身酒臭,狼狽又落魄。

  「天氣冷,會著涼。」蕭潘脫下外套披在她身上。

  他一直在車裡等她。

  想見她,聽聽她的聲音。原以為她不想見他,不肯開門或回答他;他不死心,按了又按鈴,可一直沒回應。

  他想過她或許不在家,一等等了快三個小時,幾乎要放棄了。然後又想,她也許是在的,只是不肯見他。要不,那麼晚了,一直沒見她回來。

  直到看到她,一晚的猜疑、懸心與不確定都踏實安了心。

  「你喝酒了?」蹲在她面前,輕扶著她,仍舊那麼溫柔、關心。

  「你在這裡做什麼?」

  「我想你……想見你。」她沒拒絕他的溫柔。他輕輕扶她起來。「我以為你不肯見我。」

  「我說了,請你不要再來找我的。」今天晚上她特別脆弱,害怕他這等溫柔。

  「我知道,對不起。可是,我想你,媚。」

  「請你不要再來了。」她回拒他的溫柔,一直不肯面對他。

  蕭潘沉默半晌,目光始終在她身上,不肯稍離。

  「我們不能當朋友嗎?我不想失去你。媚,至少讓我可以看看你。」

  說得多癡情,無她不可似。可他到底——到底是別人的,怎麼愛她!

  頭在昏,她幾乎被動搖。她咬咬唇,感覺到一絲痛,輕輕搖頭,說:

  「我不想當你的朋友。」

  他又沉默了一會。

  「那麼,當敵人好了。恨我吧。」

  愛人與恨人有同樣強度情感,只是正負面兩極,朋友則是中立的,不帶超越的情感強度。

  但她什麼都不想當,不想與他再有任何瓜葛,就當作不曾有過與他邂逅的那一段。

  「別這樣,媚。我愛你……」他用著最庸俗的話,說著最庸俗的事。

  但這最庸俗的情感,卻有著最強悍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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