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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


  那人遲緩一下,回過身。

  「大蘇。」果然是阿a。

  阿a到這裡來,表示什麼?

  范江夏說,阿a喜歡她,恐怕全地球的人都知道了,問她為什麼不接受?

  她怎麼接受?

  就算她知道阿a的心意,又有什麼用?他從來不明說,只放在心裡讓人揣測;從來不行動,只懸在那裡讓人疑惑,難道要她自己去開口嗎?她怎麼說得出口?哪有臉去說?

  「你怎麼在這裡?」為什麼她要跟這個老闆吃飯、跟那個老闆約會?

  阿a沉默著。

  她耐心等,等阿a行動,等阿a跟她開口。

  什麼現代女子,她還是希望喜歡的人先跟她開口,因為在意,才會更患得患失,自己不敢先表白,怕會錯意了,被婉拒了,一蹶不振。

  因為這樣才躑躅。

  但她跟范江夏說那麼多,要不就自己躲在廁所痛哭、要不就令別的女人痛哭,愛情的事,不過也就只有這兩條路,殘酷又現實。

  她不能一直那麼怯懦!

  大蘇深深吸口氣,穩住微顫的身體,用所有的力量把話吐出去。

  「你喜歡我嗎?學長。」

  她叫學長,又突然那樣問,阿a錯愕的抬頭。

  「喜歡我就明白告訴我,讓我知道,別讓我猜測。」她直視阿a。「我沒你想的那麼聰明、那麼有信心。我會不安,喜歡我就行動,讓我感受到你的心意,別讓我一直摸不透你的意思。」

  「大蘇……」阿a怔一會。

  「你喜歡我嗎?學長。」她輕聲又問一次。

  「我……」阿a先仍是遲疑,像是不敢相信,隨即大聲叫起來。「喜歡!我喜歡你!大蘇!我喜歡你!」重複了兩次。

  大蘇眼眶一熱,哭了出來,奔過去,撲向阿a。

  「大蘇!」阿a環手抱住她。

  她都做到這地步了,還好,他沒有讓她失望。

  「喏。」她把車鑰匙遞給阿a,嫣然一笑。

  阿a很自然地接過,看看鑰匙,說:「我想了一整晚,該怎麼對你開口,沒想到你先說了。」

  「你再不開口,我就不再等了。我不想一直揣測你的心意,繼續不安下去。但我很高興,你終於開口了,學長。」她喚著學生時代時對他的稱呼,語調那麼輕,說不出的親近又溫馨。

  「我很慶倖沒有太遲。」阿a環緊她。

  大蘇伸出手,勾住他脖子。

  她比范江夏幸運的是,沒有處在她那種為難的情況,可她也有她的難處。阿a一直遲遲不開口,她要怎麼開口?雖然最後,還是她先開口——不,是逼他開口了。

  她耍了一點手段,或許,不該叫手段。不是坐在那裡,愛情就會掉下來,她只是大膽行動,並且也逼迫他行動。

  自私一點,去爭取,愛情不過也就那樣。

  電話響了一早上,范江夏任它去響,隨它去吵,連答錄機都沒開,不想聽到任何訊息,不想跟人連絡,不接、不聽任何電話。

  然後,那一天晚上以後,她就生病了,生的是心病,只有她自己知道。

  想放棄,又難放棄;不思量,又忘不了,只能把自己自閉起來。

  連大門都不出,小門也不邁,窗戶窗簾全都拉上。照不到太陽,電視櫃上的盆栽懶洋洋,看起來奄奄一息。

  「你們啊,跟我一樣沒出息。」她對著盆栽說話。

  不只是跟植物說話,她量了一杯米,邊洗米邊說:「洗啊洗,洗得白白的,待會就把你們給煮了炒來吃!」甚至跟米飯說話。

  要是誰看到了,一定會以為她是神經病。

  這樣自憐、自以為淒美悲涼,猶如浪漫愛情悲劇的女主角,承受愛的無言與折磨,其實只是神經病。

  要嘛爭取,要嘛放棄,這樣自憐自傷、自我折磨,而且自絕於外界,要惹誰同情,讓誰內疚呢?

  又沒有誰該為她的處境負責,這樣不乾脆,惹人厭煩。

  她自己也討厭起自己這樣的模樣,卻控制不住,幾次照鏡子,厭煩透鏡中那個一臉憔悴,好像天下有多少人負了她似的女子。

  她低頭沖臉,冷冰的水沁了一臉,抬起頭,又撞到那憔悴的臉容,不覺厭惡起來。心一煩,用力打水發狠地潑向鏡子,鏡面立刻被水糊了,看不清那張憂鬱憔悴的面容。

  回到房間,她仔細的化妝,精心的雕琢自己。

  就算天塌下來,工作仍得做。今天第二次拍攝,她再不準備,就要遲到了。

  她細細地裝扮自己,看到鏡中浮出一個豔色光采的美麗女子。

  匆匆招了計程車,司機不時從後視鏡中偷窺她一兩眼,她假裝不知道,始終看著窗外。

  「范小姐。」下了車,匆匆走進大樓,很諷刺地,竟遇到張小蕙。

  她來幹什麼?范江夏愣一下。

  張小蕙是「大順發」主管沒錯,但其實主要負責的是小餘,並不需要她親自過來。如果事事都要她這個主管親自出馬,那還要辦什麼事!

  「你好。」她想過,如果再遇到張小蕙,她該如何反應,但設想了千百種狀況,倒沒想到直接的發楞。

  張小蕙是特地來的吧?算她反應過度好了,她覺得張小蕙是因為她特地來的。但她不知道她的目的是什麼?不放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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