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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四


  第八章

  我喜歡邊緣,那是生命的所在。

  我的記憶有些模糊了,但這應該是我看過的某部電影裡頭的臺詞。它還說,性格造就命運,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運。

  我喜歡這個臺詞。我們一直在邊緣。在生活的邊緣,在愛情的邊緣,在一切的邊緣。邊緣,那是我們這種浮沉生物的寫照。

  雨還是沒停。吃飯時,爸一直在咳嗽。從昨天晚上開始,他就咳個不停,喝了好幾瓶的感冒糖漿,還是沒效。

  「我看晚點去『顏昧』那裡打個針好了。」媽皺眉說。

  「顏昧」的全名是「圓興」診所,在隔壁漁村通往市區的半路上,大概是方圓五百里內惟一的一家診所;從內科看到外科,各種疑難雜症無所不包。聚落裡的人有什麼病痛都往那兒跑,打個針,拿包藥,兩三天就沒事,從來也沒醫死過人。但不知是怎麼回事,大家都管那診所叫「顏昧」。據說那醫師姓顏,至於昧是昧什麼,那就不可考了。

  「這兩天要上工,去幫我拿點藥水回來就好了。」爸扒著稀飯,邊咳邊說。

  媽不再作聲。爸好不容易有份雜工,賺錢是最重要。再說,舊曆年快到了,年關總是難過,沒錢更難捱。

  「快點吃一吃,」媽媽轉向我。「便當不要忘了。」

  我快速吃著稀飯。每天總是這樣匆忙,有一天我的胃一定會壞掉。

  媽又說:「你少跟何仔他們那個阿瑛和阿旺家那個阿乎在一起。別好的不學,淨是學些有的沒的。」

  村子裡開始有一些關於浪平和何美瑛的雜七雜八的閒言閒語。詳細內容不可考,但總之不會太好聽就是了。男與女之間,過了某種程度的年齡就不再是兩小無猜了,開始有界限,開始有一把尺在衡量。我想,聚落這些人是這麼想的。奇怪的是,我們淨對一些光怪陸離的事覺得麻木,一方面卻還是津津樂道於閒言閒語。

  我沒作聲,快速把飯吃光,抓了傘和外套。

  「我走了。」才推開門,斜雨就打進來。

  走到車站,照例的,濕了半身。浪平和何美瑛已經先到了。還有一些人,用種奇異的目光打量他們。

  浪平繃著臉,大概他也聽說了。何美瑛倒是一副無所謂的態度。不管處在哪種生態,她一直適應得很好。我不確定,但我覺得,她對自己有著某種的認定和信心,和我性格深處裡的退縮差別是那麼大。

  「這些人簡直神經病,什麼都能傳!」浪平生氣地對我吼。

  「你幹嘛對我發火,又不是我說的。」我皺個眉。我不是在意他對我吼,而是一清早的,日子何必那麼難過。而且,浪平不是會見那種閑言闡語的人,大概還有什麼其它的不愉快。

  「別理他,他不知道哪裡不對勁了,一早就給人臉色看。」何美瑛說:「你知道他們那些人都說些什麼嗎?說我跟浪平每天同進同出,早出晚歸,背地裡偷偷摸摸不知道於些什麼。簡直是廢話,我們每天早出晚歸能幹什麼?那些人就是吃飽撐著了。」

  我看看浪平。他臉上沒什麼表情,不太理人。不知道他是不是還和薇薇安見面,那晚之後,我們就沒再提過那件事。

  氣氛有些沉窒,我們三個人都沒有講話。再一個多禮拜就是期末考,緊跟著寒假,然後舊曆年就追著來。最近我有時會想到聯考的事,但沒敢想太多,想到錢的事總是擺脫不了那種困窘和難堪,有種無能為力。

  到了學校,何美瑛突然拉住我說:「阿滿,我覺得浪平最近有些怪怪的,你知不知道是怎麼回事?」

  我腦中飛快閃過薇薇安和浪平的那一幕。但會嗎?

  我搖頭。要我怎麼說?

  第一節便是薇薇安的課。她穿著鵝黃的高領毛衣,配上李維550的牛仔褲,打扮得很年輕。自從那個「不巧」,她看到我,總是有些尷尬。但多半的事只要習慣了就好吧?我想那個「尷尬」大概不會持續太久。

  憋了半天的尿,我覺得有些急,才下課,便急著往廁所跑。那種「憋」的滋味相當難受,不管是生理的還是心理的。

  「于滿安!」偏偏薇薇安叫住我。

  我匆匆口頭說:「對不起,我上個廁所,馬上回來。」

  太急太匆忙了,我沒有注意方向,在轉角時撞到陸邦慕。他微微皺眉,說:「什麼事那麼急?從沒看你這麼匆忙過。」

  「對不起!我——那個——」我有些口吃。能跟他說我尿急嗎?

  「于滿安,」薇薇安跟了過來。

  陸邦慕招呼地對她點個頭,看看我,便轉身走開。薇薇安環顧一下四周,走往角落。我沒辦法,只好跟了過去。

  「那個……」她放低聲音。「我跟浪平的事,你沒跟別人說吧?希望你別跟任何人提起……你知道我的意思吧?有的同學很好奇——」我要跟誰說?又怎麼能說?

  我搖頭。「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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