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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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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老夫子算是好的了。這所變態學校充斥著變態老師,老夫子好歹還是公立學校退休的合格老師,其他的——學體育教數學!白天是證券行職員,晚上搖身一變,成為神聖的老師——這種例子不勝枚舉。我們也看開了,懶得挑剔,反正大家不過是花時間花錢買換一張文憑。 文憑,這才是最真實的事——更或者說,我們只是想為年輕的生命尋找一個安身立命的地方。 唸這所變態學校之前,我在一所普通高中待了快兩年。因為種種緣故,反正就是那麼回事,我把所有的爐本燒掉,不唸了。然後我就離開家獨立,浪蕩了快兩年,認識思詩,然後和她一起進入這所變態學校。 在此之前,我想過將來當老師,一輩子可以和「青春」這回事攪和在一起,雖然偶爾可能也會有自傷年華的事發生。後來我放棄了,我怕會誤人子弟。 提起我們這所變態學校和那些變態老師,簡直是中國教育史上的一大傳奇。那些老頭、禿頭,硬是了得!我們本來會的東西,硬是有本事讓他們越教越糊塗;爐本一翻開,三顆星、四顆星,到處是重點,每題都會考,整本爐本滿滿是星星;歷史爐本一打開,三頁就概括了五千年,一部中國血淚史,十分鐘不到就GAME OVER掉。 也有上進型的,譬如阿諾。明知我們連聯考的邊都沾不上,他還是挺有勁的鼓勵我們。他就是那股傻勁——把聯考當摸擬考,虧他想得出來! 阿諾有很多名言,挺哲學的。好比說,「我會再回來的!」——這是魔鬼阿諾的名言,變態阿諾剽竊人家的。又好比說,阿諾偷偷暗戀過一個學哲學的麗仕,所以地也生吞活剝,硬著牙啃了好些黑格爾辯證和尼采存在主義之流的東西。他常說—— 「在人生裡頭,因為人類的「有限性」,所以才會對未可知的無限有所懼畏。你怎麼去超越人生種種的荒謬?有限性又如何去超越無限性?——當然,你可以自殺,但那不是突破,也不是超越;想超越,你必須先去擁抱它!」 又好比說,阿諾暗戀麗仕失敗,對方連他是誰都不知道。我疑惑地問他: 「這不是很荒謬嗎?你根本不瞭解一個人,怎麼可能產生愛!」 誰知他回答說:「愛情就是要突破荒謬!就像存在的前提就是為了毀滅,愛情是為失戀的心再做縫合,最美麗的心靈素。」 阿諾得了愛情的羊癲瘋!我知道我沒說錯。 什麼愛情!什麼有情人終成眷屬!我一點也不羨慕。成為眷屬以後,就是柴米油鹽醬醋茶,純情的小公主變成油膩的黃臉婆,就再也浪漫不起來了。那麼,我的長髮飄飄,所為為何? 「喂!七月!」大鳥又在拉我的頭髮了。 「大鳥,我說過多少次了!不——要——拉——我——的——頭——發!」我拉下臉,陰陰的表情顯得很不可愛。「我警告你,再拉我的頭髮我就翻臉!」 「好!好!不拉!我不拉!」大鳥縮回手,雙手平舉在胸前,五指張開,掌心向我,一副警匪片裡棄槍投降的二毛鳥樣。 我不理他,臉朝窗外。窗外黑壓壓的一片,什麼鳥都看不見,緊臨我們教室建築的那棟危樓公寓的三樓人家,廚房裡傳來陣陣的爆油香。 「啪」一聲,我把窗戶關上。那種煮飯的味道,聞久了會得肺癌,我還不想那麼早死。 一回頭,碰上思詩的視線,兩個人互相笑了一笑。思詩坐在外島三角洲,和我的座標距離剛好由第一象限穿過原點斜劃至第四象限。 「你又在跟那個施美花拋媚眼了!」大鳥回頭斜橫了思詩一眼。思詩在學校有她交往的圈圈,和我不在同一個國度。 思詩文靜,但不是絕對的靜;溫柔,但也不是絕對的柔。說實在,她在學校交往的那些人,那個圈圈,我根本打不進去,說不上是哪裡不搭調,反正就是不投契;而我和思詩之間,也許是一個奇跡。 「對了!乾脆找施美花一起去好了!」大鳥踢我的椅子說。 「你少沒神經了,思詩才不會跟你們這群呆子廝混!」 「喂,七月,講話要留點口德。」田雞不知道什麼時候又溜了過來。「要去不去乾脆一點!你以為我們那麼愛聽你損啊,要不是大鳥——」 「要不是大鳥怎麼樣?」我插嘴說:「田雞,你少在那裡放炮!每次有什麼事,你都慎重得像天快塌下來似的,結果最後大家都到齊了,就你一個爽約!」 「沒錯!」大鳥重重拍打一下田雞的頭。「死田雞,這次不准你再放大家的鳥鴿!」 「你打輕一點!」田雞好端端的沒事找打,懊惱得很,皺皺鼻子說:「那,七月,你到底去不去?」 「再說吧!」我不置可否。 下爐後我和思詩並肩走出學校。思詩住士林,有公車可以到達;我住遠了,南機場過去,有個山坡半山腰土二層樓半的屋頂違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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