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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八


  幸好車聲吵雜,我的沉默顯露不出任何特別的意義。美花也以為我沒聽到她那些話,看看窗外又說:

  「我真不明白,像志誠條件那樣好的男人,打著燈籠都找不到,他又那麼喜歡你,你竟然不要!你能不能告訴我,到底要什麼樣的男人,你才看得上眼?」

  美花的聲音聽起來,半夾諷刺。我看她一眼,暗暗歎了一口氣說道:

  「美花,感情的事可遇不可求,如果兩情不能相悅,交再多男朋友也沒用。」

  「但如果你有男朋友的話,冷青也許就不會跟我吵架,也不會這樣對我。」說話的同時,美花轉頭看著我,眼神坦白,不滿怨懟的情緒完全盛在不言中。

  我們對望甚久,車子吵雜的隆隆聲圍繞在我們周旁的經緯,襯顯出我們之間情緒的沉默。

  「我懂了!」我複看她一眼,甩開長髮,按鈴下車。

  下車後,我輾轉又換了兩趟車,才拖著疲憊至極的軀體摸黑回到半山腰的違章建築。我的情緒壞透了,不只是身體覺得累,心情也沉到穀底。

  我趴在床上,一動也不動,太保波斯坐在一旁靜靜不出聲,迥異于平時的喧鬧。

  我的心情影響了它們的心情,我爬起來,歉疚地說:

  「對不起,我的心情壞透了。她是我的好朋友,他又是她的男朋友,我喜歡上他也不敢說。但她怕我搶走她的男朋友,對我說那些話……我不怪她,但是——差勁,真的差勁透了!我是說我自己!我為什麼要喜歡上她的男朋友?為什麼?為什麼?」

  我說著說著,難過的哭出來。

  同樣是愛一個人,美花是那麼幸福洋溢,滋味甜在心頭!我的感情卻不能攤開,背負著背叛朋友的罪惡感,所有的無奈苦澀只有我自己承受。

  「喵……」波斯走過來輕輕摩挲我的膝間。

  「我也不想這樣啊!波斯。」我忍住淚,越忍越難過,索性放聲大哭說:「可是我就是喜歡他,我也沒辦法啊,他什麼都不知道,只愛著美花,我像個傻瓜一樣……」

  我不知道哭了多久,到最後只覺得聲嘶力竭,喉嚨都啞了。

  我懶懶地趴在床上,蓋著枕頭矇住燈光刺眼的照射。過了很久很久,彷若日月交替那麼久,屬於夜特有的那種寂靜籠罩整個房中。我慢慢起身,聽到門外傳來粗重斷續、夾著呢喃不清的叫喊的拍門聲。

  隔著門,那聲音含糊得只剩一串串咕咕響的喉音。我跳下床匆匆打開門,楊冷青踉蹌地摔進來,帶著一身刺鼻的酒騷味。

  「你喝酒了?」我關上門,制止太保的蠢蠢欲動。

  他掙扎著想坐起來,醉意太濃,只得靠著牆,半臥在地上。我跨過他,想扶他起來,他揮開我的手,咕噥著說:

  「我沒醉!你不要管我!」

  「話都說不清楚了,怎麼還沒醉!」我攙著他,想扶他起來。

  「誰說我醉了?我沒醉!你走開!」他揮開我,逞強地想自己站起來,步履不穩,跌趴在我身上,連帶的也害我摔在地上。

  他的身材高太,體重又重,我被他壓在地上好半天使不上力。我稍微喘了口氣,避開他垂靠在我臉頰旁的醉臉以及吐息問的酒臭味,然後使盡力氣將他推開。

  「你幹嘛推我?」他跌在牆邊,依著牆掙扎了半天才坐起來。

  「問你啊!你為什麼醉成這個樣子?」我覺得自己實在有點白癡,居然這樣一本正經和酒醉的楊冷青對話。

  「誰說我醉了?」楊冷青硬不承認自己醉了,睡著牆叫著:「我心裡不痛快,喝酒解悶也不行嗎?」

  看樣子,他並沒有我想像中醉得那麼厲害,但他大概喝了不少酒,眼神顯得有些呆滯。

  「你安靜一點,沒有人說你不能喝酒!」我抓住他的手想制止他,他不曉得從哪來的蠻力,掙扎個不停。

  「放開我!」他大叫:「酒!拿酒來!我要喝!」

  「不要叫了,你清醒一點!」夜已經很深,他這樣大吵大鬧只會給我惹麻煩。

  我匆匆倒了一杯水給他,他喝了兩口,將它摔在地上,嚷叫著說:

  「拿酒來!別以為我醉了,你就想騙我。告訴你,我沒醉,我的頭腦清醒得很。拿酒來!我要喝酒!」

  他掙扎地站起來,步履不穩地站在屋子中間,仰天大叫說:「我沒醉!我沒醉!我還要喝酒!拿酒來!」

  他腳步踉蹌,顛顛倒倒的,像是隨時會摔下來,我在一旁緊張地守著,又氣惱又擔心。

  「拜託你不要再鬧了!」我想扶他到床上躺著,他胡亂揮手,不肯讓我接近,睡著自己的胸口,語無倫次地說:

  「不要管我!我心裡痛苦、心裡難過,你知不知道?不!你什麼都不知道!給我酒,我要一醉解千愁。酒呢?——你不要管我!我不要你同情!我沒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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