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如是 > 結繩紀事四簿 | 上頁 下頁
四十六


  §第四簿 別再憧憬 4

  她來找我,寫信給我。她說她將我放在心底很多年。她說她叫徐愛潘。我對這個名字實在沒印象。

  我不是無心的人,有感受會激動,多少為她字裡行間的純情執著所觸動。可是,也僅止於那樣,我到底不可能憑著幾張紙就與一個根本陌生的女子談起戀愛。

  老實說,即使她一再提及,我也記不清趕搭火車那幾年究竟遇過些什麼人,發生過什麼事。人來人往,這個月臺那個月臺的,誰會記得那麼多的事?那種老式火車,速度慢得可以,我心裡其實討厭得很,但又不得已。經濟情況一許可,我就毫不遲疑分期付款買了輛汽車代步。感覺自由多了。

  她說她與我在火車上相遇交談過。或許吧。人家主動跟我攀談,基於禮貌,我不會拒絕。那種情況我已經相當習慣──或者說,習慣那種一廂情願式的騷擾。

  打從高中開始便這樣了。

  我的長相輪廓有高加索人種的影子,鼻高眉濃臉形深刻看起來像混血兒,不幸又長得比一般男性平均身高高上個半截,站在人群中,不大被疏忽。儘管我一直相當低調,人家主動要找上,我也沒辦法。

  那種匿名情書,不識對方的電話,不請自來的邀約,真的,多得煩透人。我是長得高一點,好看一點,有時我也很享受利用它們為我帶來的方便及好處,比如到 一些機構辦事,負責的小姐總會儘快並且親切地為我服務,偶爾有些額外的要求,即使覺得為難,對方泰半也會讓我方便行事。但總的來說,煩人的時候居多。

  想想,一堆人杵在那裡,根本連你的喜好,你的性格都不清楚,自編自導自行演繹,把你套進她們自以為是的框子裡,然後不斷跟你說她對你多有感覺,她也相信你應該能感受到,瞭解那淒美苦澀。

  神經病!

  真的。我已經夠客氣了。管那些莫名其妙的人「愛」得再「轟轟烈烈」,我完全不關痛癢,對我全然沒有意義。她們在跟自己製造出來的,意象」談戀愛,卻賴上我該為那「愛情」負一份責任。

  這個徐愛潘,可惜的也不例外。

  不同的是,她的文筆好太多了,某些地方,我承認,多少觸動我的感覺。所以我覺得可惜,這個女孩怎麼也是關在自己殼子裡的那種神經病,退縮不大方。

  我的原則是──看上一個人,就盡其可能讓對方知道自己的存在。不然,對方連你是誰都不知道,便不必談瞭解,這種愛情怎麼談。

  不過,她還是一點一點讓我瞭解她了。

  她也真有耐性,從第一封信開始,每三天就寄來一封,用的一定是藍底的信頁信封。像是放長線在釣魚。是的,她勾起我的好奇心。我耐性地讀信,一點一點去瞭解這個陌生的女子。

  問題是──她對我還是不瞭解。還是一個陌生人。

  更重要的,我身邊有感情穩定的女朋友。

  我不是聖人,我也不想假裝我是。一般男人有的缺點,我不認為我會少任何一樁。即使結了婚,我也不敢保證就此我不會遇到更強烈更吸引的感情。我不是在為我將來可能的出軌鋪路,而是,我就是那樣一個人。

  我結了兩次婚,離了兩次婚,理由都差不多。

  當然,我不是每個女人都好。我有我的癖好。

  這是無法解釋的,但我就是強烈喜愛那種甜美溫柔嫺靜但豐滿的類型。

  徐愛潘來找我,等在我門外,她自己都那麼主動,心甘情願,我自然不必負任何責任。根本這種情況,她不是第一個,所以我一點都不驚訝。

  很多人以為,只要是女人,女人主動引誘挑逗了,男人就會有反應胯下就會升起欲望。

  其實不完全是這樣。

  雖說男人有不同的癖好,女人的長相及身材絕對是關鍵。

  徐愛潘不是我要的型。她長得太冷清。她抱住我的時候,僵硬得像塊木頭。而且,她不夠豐滿,缺乏性感的風情。白一點的說吧,她毫無技巧地抱住我時,我的胯下無一絲衝動。勉強要了她,我腹下的血液沖到海棉體,卻得不到太多太大的快感,未免得不償失,拒絕的乾脆。就算我嘗試和她來一段,可她實在不是我喜歡的類型,沒必要給自己找麻煩。

  她如果夠聰明,應該就不會再做這種不切實際的幻想。

  我希望她夠聰明。

  ***

  我怎麼也沒想到,她一聲不響就走了。她在鬧什麼脾氣呢?我能給的都給了,她究竟還想要我怎麼樣?

  第一次見到阿潘,老實說,我對她並不是有太大的興趣。光看她那一副清湯掛麵頭,就教人不熱中。我是個男人,不是那種十六七歲連陰毛都還沒長齊的小毛頭,看女人是看身材看性感看風情嫵媚。女人的秀髮要像波浪那樣鬈曲起伏才撩撥人,阿潘那顆頭,湯湯水水第一眼就不及格。

  但女人會變。這道理我是懂的。

  第二次再遇到她,狹路相逢,不意瞥見她手裡拿的色情小說及錄影帶,雖然她還是那一副清湯掛麵頭,我開始覺得這個女孩有意思。

  阿潘年紀不算小了,嚴格說起來,不能再算是「女孩」。但她給人的印象沒有「女人」那種一望而知的「時至結果」的成熟感,還缺少那麼一絲氣候,尚不到豐熟盈滿,氣質上依然殘餘有後青春期的青澀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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