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林如是 > 結繩紀事四簿 | 上頁 下頁 |
三十一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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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馬不吃回頭草你知不知道?」咖啡冷了。她皺眉,把它倒掉。 「只要是好吃的草,管它回不回頭。」好像在打謁語。「算了!你自己看著辦,高興就好。」 不負責任的態度莫過於如此,高興就好。管天會不會塌下來,地會不會裂開。 「什麼跟什麼!」胡英英打她一下。不過是跟離婚的前夫保持來往,倒變成第三者偷情似的。 徐愛潘吃痛,反射的皺眉頭。痛應該是大腦和神經的交互作用。十一點多了。她應該好好睡一覺,讓大腦和神經一起關掉。 她打個呵欠,淚腺分泌出水,溢到眼眶,胡英英的臉孔變得朦朧起來。 *** 要是依照聖經上的話,沒有人做得到的「愛」的境界。標準太籠統。 好比,什麼是「不作害羞的事」? 便秘算不算?夠丟臉,夠讓人難以啟齒了。當然,她這是有點故意曲解它的意思,但坐在馬桶上一小時二十四分鐘後,屁股痛得已經裂開,卡在肛門口的拉雜千呼萬喚仍不出來,徐愛潘也沒辦法清醒正確地分析漫竄到腦裡的意念。 由肛門口的燒灼感及疼痛度,憑經驗,她知道又長了一顆大痔瘡。清洗的時候,她伸手去確認,肛門。掛了一顆小肉球,大概有小拇指頭那麼大。 吃藥的時候,電話響不停,她置之不理。不知道是第N瓶的消痔丸了。每次都悲壯得像在吞老鼠屎,但治標不治本,春風吹又生。 電話還在響,執拗得很。游利華又討人厭地忘記打開答錄機。當然,打電話來的那個不知哪位某某,更令人厭棄。 「喂?」她口氣很沖。她沒辦法合攏腳,連坐都無法端端正正,只能斜著一邊的屁股小心沾在椅子上。 「你在家啊!幹麼那麼久才接電話?」那麼理直氣壯和埋怨的口氣,只有胡英英才蹦得出來。 「又是你。要幹什麼?」徐愛潘軟軟哼一聲。 「你怎麼了?有氣無力的。牙齒疼?」 徐愛潘又咿呀呻吟的哼一聲,聽起來真的像牙齒疼。 「我便秘,肛門口長了一顆痔瘡,痛得坐不住。」 「便秘?你多久沒上廁所了?」 「三天還是四天了吧。」 「你這樣不行,難怪會便秘。」 「我也知道不行,你這等於在說廢話。找我什麼事快說吧,我沒心情跟你囉嗦。」 「你自己生活習慣不好,便秘長痔瘡,幹麼把氣發在我身上?」胡英英不但不同情,還咯咯發笑。 「英英,你再煩,我就把電話掛了哦!」 「好啦!我問你,吃過藥了沒?」 徐愛潘嗯哼一聲。呻吟代替回答。 「消痔丸嗎?我看你最好還是去看醫生,阿潘。你國中時三不五時就便秘,算是老毛病,不治一治不行的。」 「你要我脫掉褲子,讓人家檢查我的肛門嗎?」 「別說得那麼粗俗行不行?!」 「不然你要我怎麼說?」可事情就是那麼粗俗。要治療痔瘡,不讓醫師檢查她的肛門行嗎? 「要去不去隨便你,反正痛的是你。」說不通,胡英英便說一些風涼話。「以前在火車上遇到沈冬青那時你也是這樣。叫你跟他說話,你像縮頭烏龜一樣硬是不肯,只敢偷偷地看人家,」 喀喳。徐愛潘煩躁地掛斷電話。耐性完全磨盡。 她自以為純摯深刻且執著的感情,結果和她的痔瘡相類比,各次不同的方式不能見人。 所以爛朋友就像胡英英那樣,瞧她的夢作得太美太輕飄,就伸出一隻腳來攪一攪。 叫她去治療痔瘡?還不如叫她去裸奔算了。 愈想屁股就愈痛,她只有悶頭睡覺。由於只能側著身躺著,睡得很辛苦,而且不安穩。但一覺醒來,許是藥效發作,肛門口的燒灼感減輕很多。她伸手去摸,小肉球縮了進去,大概只剩兩顆米粒那麼大。 這時她才有心情想到找東西吃。打開大門,一個穿著某花店背心制服的送貨員,戴著棒球帽,一隻手捧著一個淺藍長方形盒子,正舉手打算按鈴。 「啊!我找徐愛潘小姐。」看見她,沖她一笑,舉舉手上的盒子。「我送花來的。」長盒裡躺著一朵還帶著刺的藍色玫瑰。 又來了。第三十幾朵了。李雲許每三天就送來這樣一朵藍玫瑰,有時襯托一點滿天星,有時這樣包裝在長禮盒。 她草草簽收,捧著盒子發了一會呆。 這已經不僅是文藝腔,跟浪漫也扯不上。冒進她腦海裡的字眼是「放長線釣大魚」。粗俗荒謬的。李雲許好像在釣魚。當然就是她這條笨魚。 他的耐性也真好。還有,沒想到她這麼有價值。要讓男人花心思多半比讓他花錢還難,李雲許跟她磨了三個月,似乎可以得嘉獎了。 她沒多細想,找了他出來。原本穿件皺襯衫、破牛仔褲,卻不甘心在他面前顯得那般隨便邋遢,便仔細修飾過。 但看到李雲許出現那刻,她便後悔了。這麼精心修飾做什麼?給李雲許一個好印象有什麼意義?懊悔自己逃不開那虛榮。 「沒想到你會找我,好意外。」嘴巴說意外,但李雲許的表情一點都不意外。笑得沒波瀾。 見他那麼笑,徐愛潘突然覺得煩躁,沉不住氣手指敲著桌面說: 「你到底想做什麼?先是送花,接下來呢?你是不是要請我喝咖啡,再來吃顛便飯,順便看場電影?」 「你怎麼知道?我正想請你喝咖啡呢!」李雲許又笑。燈光照射,眼裡的光閃得好興味又狡黠。 「我不喝咖啡。」約人總是要有地點。他們就坐在咖啡館裡,面前擺的也是咖啡。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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