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序言


  序:如是宣言(2)──關於"楊舞"二三事及其它(代序)

  提起《楊舞》,感覺好象石器時代以前的事,時光刷地一下子回到一千年前,甚至更久遠。我覺得,自己好象也慢慢變成一尊古董。

  這次的《外傳》,基本上故事是獨立的,我改變敘事的方式,使用第三人稱。看過《楊舞》及《一千年的最初》的讀者,會發現其中一些脈絡相連的地方;沒看過《楊舞》,而直接看《外傳》的,也無所謂,反正高興就好。你們可以將《外傳》當作《楊舞》的續集,也可以將它看作是一個獨立的故事。

  以往讀者的來信,除了《楊舞》,希望我能寫《傾國傳說》及《把所有的愛留給你》的後續故事,期待多看一些"鬼堂闇"和"連明彥"的故事。對於所謂續集,我雖然並不排斥,但也不想刻意絞盡腦汁陷在同一團漩渦裡,我想盡可能嘗試一些不同的東西。我個人很喜歡連明彥那樣的男子,但我不認為在他未來的十年、二十年裡,他會接受新的戀情而忘掉最初深愛的那一個。社會化程度越深,我越覺得"不渝"的感情機率很低,人都是會變的。但是──總有一些少數不會變、例外的人;我以為,連明彥就是那樣的人。

  所以,與其說我"不願"寫,其實是我不知道該如何寫連明彥的故事。

  《楊舞》的情況,就稍有不同。時而,我會想起陷入時空扭曲的楊舞,想他們三人在遙遠的古代那以後會是怎樣情況,並沒有很刻意,但會在腦中打轉,想到輪回,時空扭曲,甚至古今異同。時日一久,一些思考慢慢成熟,影像在腦海中逐漸成形。二千年,人類基因圖譜定序發表後,想到未來人類複製的可能,東想西想,《楊舞外傳》的故事自然湧現。

  就是言樣的情況下,才會寫出《外傳》。

  我總是像這樣胡思亂想。想很多,有時候想到頭痛,思路打結,還是覺得耿耿於懷。

  《外傳》故事分為前、後篇。我原想將故事情節濃縮,後來發現那不可能;濃縮後的東西雖然精簡,但故事得不到完整的發展,只是對角色的一種褻瀆。

  寫這樣的東西,我常常覺得是在自找麻煩。既然覺得自找麻煩,為什麼還要寫?

  沒辦法,它在腦中一直打轉,不寫出來會很難過,糾纏個不休。

  至於《傾國傳說》,有人迷惑我想寫怎樣的愛情。其實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有一種傳說,與愛情共生,也與愛情共滅。如果沒有姬宮豔,"殷方"到最後不會形同滅亡。

  有一種人,要到快死了,還在疑惑使他不惜賠上一切的功業,最後卻崩壞的,究竟是什麼?那個"什麼"大過一切,甚至他本身欲望的力量。可是,就要死了,他還在疑惑,還要明白不明白的。鬼堂闇的復仇欲望、姬宮豔的富貴美夢,都因為那樣崩毀了;到最後他們心中儘管有所了悟,卻還要不確定的探問。這是他們性格的悲劇;但也是這樣的愛情,才成為傳說。

  說得這麼明白了,再寫續集也沒什麼意思。

  也有讀者會疑問,我在故事裡究竟想表達什麼。我總覺得,我想表達、或表達出什麼是一回事,讀者看到什麼就是什麼。不過,看到有讀者將我一些作品分析得鞭辟入裡,十分貼近我原始的想法,讓我常有種不知如何說的感覺。

  最近"閉關"久了,走在街上看到那麼多人,覺得很新奇。

  我不太喜歡人多的地方。人多的地方,比如廟會、祭典等,要和親愛的人一起逛才有意思。一個人時我看電影,沒目的地到處亂走。我喜歡一個人看電影。一堆朋友一起也是很好,可是,朋友一起總是要約定時間,這個慢一點,那個遲到一些,等來等去的,讓人覺得不耐煩又很麻煩。我沒有等人的習慣,等了超過十分鐘就覺得不耐煩,久了就把人得罪光。

  二千年舊曆年間,我跑到紐西蘭北島北端,住的是B&B男女混雜的大通間。睡我上鋪的是長得像來自法義一帶、很俊的年輕男孩;旁邊的是一個金髮棕眼的男子,他同行的女性則割據他另一邊的床鋪。睡到半夜乍醒,意識混沌,頭一轉,看到一個金髮的外國人就睡在一旁的床鋪,那感覺真是驚駭。跟著,一陣陣的鼾聲空襲過來,此起彼落。原來在我睡著時,有兩個自助旅行的女孩搬進他們的上鋪。

  一堆陌生人,距離卻那麼近,那感覺實在真是駭人得可怕,孤單得不得了。想到了友情這種東西,想到萍聚這種際遇,想到偶然,想到一堆有的沒有的。

  然後,我覺得自己很無聊,被子一拉,蒙頭又睡起來。

  一個人,一堆朋友,都是好的。

  我想,愛情也是好的,才會有那麼多寫不完的故事。

  楔子

  綿綿密密的烏雲吹滿天空,籠罩著山頂和下方的樹林。山谷風呼呼低吼,夜色暗得連樹影都幾乎看不清。因為暗,天際好象整個壓低,分不清界限。樹林旁,那幢飛簷參入林梢的琉璃樓臺,晦暗中也只勉強地辨得出輪廓。

  樓臺不遠處,靜靜躺著一池湖水,碧綠的湖水在闃暗的籠罩下變成墨黑色。風越吹越強,到最後變成怒吼,瘋狂地刮著湖面;陣陣波濤翻滾洶湧,從湖心一直打卷推湧起來,波浪拱起如峭壁,憤怒地拍打湖岸,朵朵開了花,碎浪四散,飛濺在湖畔兩個人影身上。

  那兩個人並肩站著,靠得很近,寧靜中似乎帶著微亂振動的氣息。雖然他們並沒有互相望著彼此,卻讓人感覺到他們之間一種緊緊相連的牽繫。

  右邊那個人影,身穿著銀袍、束著銀色腰帶,頭上並沒有束冠,而僅用一條銀色發帶系著,帶子在亂風中飄揚。他只是那樣站著,沒有多餘的手勢動作,渾身卻散發出一股威勢,隱隱一種肅殺的英氣,充滿壓迫感。

  左邊那個人,身形窈窕許多,也顯得纖弱,看似才十八、九歲的少女,流露著淡淡的女兒氣。她穿著一襲大紅水袖縫金繡的嫁衫,梳得高聳的髮髻插著一隻金步搖,髮鬢已經淩亂紛散,絲絲拂落臉龐,亂風吹揚,絲發跟著不安地動搖。她微微在喘息,像似剛經歷了一番倉卒匆忙。

  狂風呼呼吹著,吹翻他們衣服的下擺。樹林颯颯作響,夜氣森重幾分。少女身子輕輕一晃,險些被風吹倒。

  "當心!"男子連忙扶住她。

  "我沒事。"少女低應一聲,露出蒼白的笑,勉強穩住腳步。

  她回頭望向遠處漫無邊際的黑暗,喃喃說:"不知大家是否都平安無事。"

  "你不必擔心,銀舞。我手下那些死士,全都身經百戰,宮中那些侍衛奈何不了他們的。"

  "但願如此。但……唉!"被喚作銀舞的少女略微蹙眉,歎了口氣。"宮中禁衛森嚴,處處兇險,一不小心就會──你實在不該為了我輕率冒險闖進宮去的,宗將。"

  那聲"宗將"喚得柔情牽腸。原雄霸四方,貴為天下共主的藩氏一族宗將,冷峻的臉龐柔情下來,說:

  "為了你,再大的危險我也不惜。你不知,你一人獨自在深宮,我有多擔心。當我聽說你差點教嚴太君給鴆殺了時,簡直心焦如焚。所幸你安然無恙,否則我非叫嚴奇那廝償命不可!"說到這裡,他的聲音變得淩厲,咬牙切齒地。"嚴奇那廝太可恨了,竟讓你差點遭遇不測,我絕不會輕易饒了他!"

  "這又何必呢,宗將。那件事早已經過去了,我也好好沒事。再說,嚴奇也有他的不得已,那件事亦與他無關……"

  "你對他就是這麼心軟不舍!"宗將藩口氣驀地一沉,猛然將銀舞攫進懷裡。劍眉緊蹙,似乎相當不滿。"當初若不是你替他求情,我早就斬了他!我處處遷就,甚至把整個隨青源都給了他,誰料他居然膽大妄為,毫無自知之明,竟敢跟我爭奪你!而你到現在居然還處處回護他!嚴奇那可恨的傢伙,我非殺了他不可!"說到最後,語氣變得極是霸道蠻橫。

  "你講點理好嗎?宗將。"銀舞聽得不禁又氣又好笑。她被宗將藩緊攫在懷中,動彈不得。然而,她卻沒有掙扎的意思,僅是抬頭瞅了他一眼,靠著他胸膛說:"你每次都這麼霸道無理,動不動便發怒,那般沉不住氣。嚴奇他救過我,對我有恩情,他若有事,我怎能坐視不管?更河況,很多事,他也是不得已,並非有意為難。"

  "這麼說,倒是我的不是了?"宗將藩放開手,表情繃得緊緊的,還是很不高興。"難不成他強迫你在宮中,強納你為妃,也是不得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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