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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


  "我是沒想過這些啦,不過我父母從小就是這麼教導我們的。"葉岑惠含蓄地微笑。"我還在擔心我的個性會不會太死板、太沉悶了?!像鎖鎖那麼活潑,不是很好——"

  "你可千萬別學她!"忠叔緊張地打斷她的話。"像岑惠小姐這樣的女孩,才是最完美的。我就覺得你無一處不好,規矩守禮,而且端莊賢淑,像死去的太太。"

  "高伯母?怎麼可能?!我哪能夠像高伯母那麼好!"

  "沒錯,你就像死去的太太。少爺最喜歡太太了,我想少爺一定也會很喜歡你。"

  忠叔自以為是,以主觀的標準衡量高陽湖的標準。比起朱鎖鎖和魏丹華,葉岑惠要好上十倍有餘,娶妻就當娶她這樣的女子。

  縱觀各方的條件,她最適合高陽湖。而且,高陽湖也到了該結婚的年齡。

  "岑惠小姐——"忠叔突發月老的奇想,試探說:"你覺得我家少爺怎麼樣?"

  "高大哥?很好啊!個性溫和穩重,又體貼,也很可靠,很有安全感。而且學識淵博、談吐文雅,給人的印象很好,不知不覺被吸引。"葉岑惠不知是真的不懂,還是佯裝不懂,忽略忠叔話中的深意,洋洋灑灑地天真說道。

  "你真的這麼認為?"忠叔笑呵呵地,聽得很高興。他擦乾手,轉身面對葉岑惠,正色說:"不過,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想問的是,你對我家少爺有沒有意思?呃,就是說,你喜不喜歡我家少爺?"

  問得葉岑惠驀然臉紅,害臊地低下頭。"你怎麼突然問這些?忠叔?"她抓抓衣擺,扭捏說:"這種事,你突然這樣問我,叫我怎麼回答!"

  "我又不是讓你到大庭廣眾下去嚷嚷,只是想瞭解你的想法而已。少爺年紀也不小了,該成家了。先知道你的意思,對少爺有什麼看法,最重要的,喜不喜歡少爺?"

  "我當然是喜歡高大哥的。高大哥穩重又體貼,很容易讓人對他產生信賴,我想沒有人不喜歡他的。"

  "不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你又弄擰了我的意思。"葉岑惠再次誤解錯會,大異忠叔的本意。或可說因為她的純真含蓄,即難免有故意顧左右的做作嫌疑。

  忠叔以為她單純,思計不深,乾脆明白說:"我說的'喜歡'的意思,就是你們說的'愛'啦!在我們那時候,可就是結婚生孩子嘍!"

  如此未加修飾的表白,讓"含蓄傳統"的葉岑惠更加羞低了臉,久久不敢抬頭。

  "怎麼樣?岑惠小姐,你到底喜不喜歡我家少爺?"忠叔壓低臉問。"你不好意思的話就不必開口,只要點頭或搖頭就行了。"

  葉岑惠只是一徑低著臉,既不搖頭也不點頭,保持暖昧的沉默。

  但依照忠叔的邏輯想法,不說話,那就表示是喜歡嘍。他欣喜地點點頭,很滿意這樣的回答。女孩子就是要像這樣含蓄才好,不管心裡多願意,舉止就是要端莊得宜;不必開口,旁人自然就會曉得。把什麼愛不愛的放在口裡嚷嚷,最要不得!像朱鎖鎖那樣,動不動就叫嚷著誰誰的愛人情人,還成什麼體統!想到她,他實在無法不搖頭。

  "既然這樣,那就好辦了。"忠叔喃喃地自言自語。回頭對葉岑惠滿臉笑說:"我的眼光絕不會錯。打你一來這裡,我就覺得你柔順乖巧,跟少爺最適合。"

  葉岑惠一直含蓄地低著頭,假裝忙碌地把水果擺放在盤裡。一個個地擺,擺滿了再重新取出來,重新擺放。

  "你們在聊什麼?忠叔你好像跟岑惠挺談得來的?"

  葉岑惠幫著忠叔把水果盤端到客廳桌上,正自說說笑笑,高陽湖從樓上下來。

  一整個上午,他都鎖在房間裡計算上次那個實驗的結果,好不容易,挑出了誤差的地方,總算暫且告個段落。

  "沒什麼!只是隨便聊聊。"葉岑惠紅著臉,紅得像盤中的蘋果。"高大哥,你工作結束了?"

  "差不多了。"高陽湖隨手拿個蘋果,嘴巴一張,"哢嚓"地就咬了大一口。這不文雅的習慣,他是跟朱鎖鎖學來的;朱鎖鎖吃東西,沒有削皮切果這回事,純粹的"自然派"。

  "少爺,你怎麼也——"忠叔大大地皺眉。他可不記得,高家的禮儀是這樣教導的。

  蘋果雖然洗乾淨了,表皮上殘滯的有形無形的農藥細菌,仍不可小覬。再說,張大嘴巴啃咬的姿態,實在不登大雅,而且難看。

  "我來幫你削蘋果皮好了。這樣吃很麻煩,不小心就會把皮吃下去。"葉惠找了水果刀,取了一粒蘋果削起來。

  "沒關係,我這樣吃就可以了,不必麻煩——"高陽湖比個手勢表示無所謂,跟著又咬了一口。

  "不行!"葉岑惠搖頭拿走他手中的蘋果,像個體貼的小妻子,苦口婆心說:"這蘋果看起來好像是洗乾淨了,可是果皮上還殘滯著農藥和細菌,吃了有害身體的。"說著柔甜一笑,坐在他身旁,認真削著蘋果。"你還是忍耐一下,等我把皮削掉,就可以吃了。"

  她的口氣溫和甜蜜——半嬌憨地,半帶命令;高陽湖可有可無地一副無所謂,並不堅持。

  "岑惠小姐就是這樣有規矩。少爺,你不覺得她跟太太很像嗎?"忠叔說道。

  聽忠叔這麼說,高陽湖認真看了葉岑惠幾眼,卻沒說什麼。因為大環境和時代教育的關係,他母親是那種三從四德的女人;他喜歡他母親那種溫柔、善解人意的個性,卻不見得贊成他母親對諸事無條件以他父親為依歸的盲從。

  "啊!"葉岑惠突如叫了一聲。血從指節上不斷地迸出,亂流似的浸淹過她大半的手指。

  "忠叔,快拿藥箱過來。"

  高陽湖急忙抓住她的手,握緊她的手腕,等忠叔把藥箱拿來,趕忙地為她止血消毒。

  "很痛吧?"他執住她的手,挪近了仔細察看,一邊上藥說:"還好,傷口很淺,割得不深,小心照顧的話,應該不會留下疤痕才對。"

  "都怪我自己不好,太粗心大意了,害你們擔心。"

  "別這樣說。你為了幫我削果皮才受傷的,真要算,應該是我不對才是。"

  "不!我應該小心一點才對。"葉岑惠紅著臉,縮縮手說:"讓我自己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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