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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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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忠叔,你怎麼每次開個門都這麼慢吞吞的,讓我等好久!"門口傳進來嗲細不滿的嗓音,先人而到。"陽湖呢?回來了吧?" 隨著一陣高跟鞋尖細的達達聲,出現一個時髦明豔的女人。長得多汁多肉;五官被覆蓋在紅藍黃綠的調色盤裡;一頭長長烏黑油亮的頭髮,如蛇般的卷在腰後,襯著碎花的緊身洋裝,一身熱帶叢林女郎的打扮。距離五十公尺外,就聞得到她那濃得嗆人的鴉片似香水味道,要誘惑人上癮似的,像熱帶爬蟲帶毒的唾液般麻痹獵物的神經。"陽湖!"她第一眼就抓住高陽湖。"你總算回來了!你知不知道,我找了你一晚,也不打個電話給我——"抹得青紫的眼角掃到朱鎖鎖,腮旁變了顏色,不懷好意地瞪瞪她,拉高了嗲尖的嗓音,不依地黏向高陽湖說:"這是怎麼回事?我不管!你怎麼可以帶別的女人回家!" 高陽湖很自然地將目光投向朱鎖鎖。朱鎖鎖嘴角勾得很嘲弄,眼神布了嘲謔,尚且惡作劇地對他眨眨眼。 這些小動作都沒逃過那女人虎視眈眈的監視,維護獵物般惡狠地對朱鎖鎖警告地瞪視一眼。 朱鎖鎖好整以暇地自顧吃她的炒飯,偶爾要笑不笑地對高陽湖和那女人投上一瞥。忠叔在一旁,一句話也不吭,顯然的,他對這個女人看來並沒什麼好感。 "今天在實驗室裡耽擱了久一點,所以回來晚些。"高陽湖從頭解釋,對那女人的嬌嗔反而不答。"你找我有什麼事,丹華?這麼晚了還特地過來?" "人家想念你啊!這你還不懂!我說的對不對?這位大姐——"朱鎖鎖真真假假的搶白高陽湖一頓,笑吟吟地轉向那女人,笑得有點捉弄,卻又那麼無辜真誠。 如果她猜的沒錯,這女人大概就是忠叔剛才說的什麼"魏小姐";再打量她那一身叫人眼花的熱帶叢林女郎似的打扮,八成和送高陽湖那條"糞蟲領帶"的是同一個人。 這女人遠看和近看簡直兩個樣。遠遠瞧,那像是蛇一樣蠕動的腰身款擺,襯上嗲細黏人的嗓音,還顯得風情撩人,有那麼幾分媚人的韻味;看仔細了,但見她眼角爬滿魚紋,塗了一團厚厚的白粉企圖抓住青春的尾巴,徐娘半老倒妖嬈蝕骨,偏偏卻不知趣地故弄少女似嗲嗔,肉麻透頂。 然而,這大概算是她另外一款的風情嫵媚。反正女人是沒有年齡的,能將男人牢牢抓住,那就是本事。 對朱鎖鎖的"好言相幫",她一點也不領情,又警告地瞪她一眼。轉向高陽湖,換上一個表情,少女一樣地不依撒嬌說: "我們兩、三天沒見面了,打電話又找不到你,人家擔心嘛,所以特地過來看看。"口吻和神態都裝小了十歲的嬌俏,雖然顯得肉麻,但卻有股說不出的媚態。 這女人!朱鎖鎖撇撇嘴角,支著下巴看著那女人。那一撇,像是略略的不屑,又像是不得不承認的讚美。魏丹華渾身裹滿了她沒有的嫵媚,而且妖嬈性感;更重要的,她有她缺乏的一種成熟風韻。那是嘗過男人味道的才滋出的蝕骨氣味,大半男人嗅了那氣味,都會有種動物性衝動,很容易受勾引。 "我很好,謝謝。"高陽湖說:"其實你不必特地過來,都這麼晚了。你等等,我再送你——" 他放下炒飯,想護送她回去;魏丹華先皺眉叫了一聲,打斷他的話,拿開炒飯,以一副女主人的姿態說: "忠叔真是的,怎麼淨讓你吃這種東西!也不知道放了多少油炒,那些油盡跑到飯裡,吃多了對身體不好,而且也沒多大營養,快別吃了——"她從袋子裡取出一盒蛋糕,切了一塊。"哪,這是我親手做的。我想你忙了一天,肚子一定餓壞,忠叔做的飯菜都太油膩,不好消化,所以特地為你準備這些點心。我特別選低脂的奶粉;低糖、低卡路里,各種營養都兼顧,你放心吃吧!" 一塊蛋糕,她說的像仙丹一樣。就算真的像她說得那麼神奇,可上頭那一層奶油,光是看了就叫人消化不良。 "你啊,沒有我在身邊就是不行!一點都不懂得照顧自己!"一股腦將忠叔的存在全盤否定。 忠叔氣鼓鼓的,臉色漲得紅紫。 "有忠叔照顧我,你不必替我擔心。"高陽湖說道,對那塊蛋糕動也不動。 "就是有忠叔在,我才擔心呢!"魏丹華一副女主人的身段口吻。"忠叔年紀大了,腦筋死,很多觀念改不過來。我不是說忠叔不好。你這樣不會照顧自己,我不親自在你身旁照顧你,實在不放心。"說著妖媚地眯眼露個笑,有意無意地黏向高陽湖。見他瞪著蛋糕不動,在他懷裡蠕動說:"怎麼不吃?這是我特地為你親手做的!來,我喂你吃!"手臂勾住他的脖子,黏黏膩膩地將蛋糕喂到他口中。 "我自己來就好了。"高陽湖擺個手執意不讓她喂,倒是沒有拒絕她的勾搭和黏膩。 忠叔臉色變得更難看,滿肚子氣,整個嘴巴往下垮成一道抛物線。這女人,沒事就愛大驚小怪。 朱鎖鎖吃一口停一口地吃著她的炒飯;時而興味盎然又那麼一點若有所思地看看高陽湖。 高陽湖不是小孩,也不是完人,以他這年紀,跟女人有什麼是很正常的事。她好奇的倒是他的態度。"眾目睽睽"之下,對魏丹華的勾搭黏膩,他卻一點也不覺得困窘和不好意思,反倒自如得很。這哪點像是內向自閉、女人沒有經驗、不擅和女人應對的"蒼白貧瘠"的男人? 如果"眼見為憑",那麼,她"聽到的"跟她"看到的"高陽湖,大概發生了"突變"。 "好吃嗎?要不要再吃一塊?"魏丹華滿意地看著高陽湖把蛋糕吃完,嗲嗲地親熱追問,黏瘩瘩的。 她故意貼近了,大腿貼住他的大腿,多汁的胸部有意無意地抵觸到他的胸臂,隨著話聲身體微微地傾仰而生出種靜電的摩擦。而這些摩擦,極易撩起那個肉體內部某處靜止的騷動。 "這樣就夠了。我——" "好嘛!再吃一塊!" 高陽湖堅持不住,只好又吃了一塊,吃得很快,像急於結束什麼似的,嘴巴四周沾滿乳汁凝固一般的奶油。 "看看你!吃得滿嘴都是,像個小孩一樣!"魏丹華一邊嗲聲嬌笑,一邊為他擦淨嘴角。回頭以女主人的姿態,吩咐說:"忠叔,麻煩你把蛋糕放到冰箱裡,明天早上再端出來給少爺吃。那盤炒飯,就倒掉吧!油膩膩的,吃多了對身體不好。以後別再弄這種東西給陽湖吃了,明白嗎?" 光是那吩咐交代的姿態口吻就讓忠叔聽了眉頭直打結,更別提那一大團叫人火冒三丈的事情。 他板著臉不說話,咽了一大口悶氣。 "倒掉了太可惜,不如給我吃吧!"朱鎖鎖露出可惜的神色,一臉嘴饞,把那盤炒飯移到自己面前。 "這陽湖吃過的,你也要?"魏丹華連正眼都不想看她。 "沒關係,我無所謂的。"回答地嘻嘻哈哈。 這女人實在真不聰明,竟然把忠叔當僕人看待;而且擺出一副資產階級雅痞的假高貴,又副女主人的姿態身段,對這個屋子的事越權干預,更是犯了忠叔的大忌。她如果聰明,就應該什麼都別管,也不要干預,只要牢牢黏住高陽湖就好;偏偏她實在夠愚蠢,頤指氣使地討人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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