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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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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愛他愛到死。」冷泉幽咽,破冰而出。 「是嗎……」唐志摩竟輕聲而笑。笑中,帶著令人費解的了然。 「你……」易莎順懷疑他知悉了甚麼。 唐志摩神色突然沉肅下來,語重心長又問:「如果,那個人是你所憎恨的,你的不幸都是因為他所造成,你的一生都因為他而改變──如果,我是說如果,是那樣的一個人,你愛上的是那樣的人,你該怎麼辦?」 「我──」易莎順怔望流水。 「你說過,你要有人愛你愛到死。那個人,他願意為你做任何事──不只是為了彌補和懺悔償還──他想給你,但他沒有勇氣面對這一切,因為他造成了你的不幸;他不敢面對自己的心情,因為他怕,他認為自己沒有資格去說愛。如果,你愛的是那樣的人,你會怎麼辦?」 「我──」易莎順不敢去深思。唐志摩究竟想說甚麼? 「莎順,你在疑惑吧?我怎麼突然提起這些……」唐志摩再撈一掌冰肌的清泉。「我們的眼目,有太多的盲點,用心去看,尚不儘然完全看得清;但關於命運相系的那個人,許下真情,一定可以看清真正的心。只不過……」 只不過是喜是愁,就看他們癡心裡感情的深淺疏儂。 他默默轉身,留下未完的話,在雲霧中回繞。 這番話,卻讓易莎順苦苦思量了很久。唐志摩在暗示她甚麼?她以為她掩飾得好!但他也許早看穿太多。 半個月倏忽而過,唐志摩擬轉往「道本農場」,在農場小住半月;易莎順無意隨他前往。看山看水已看夠了,感覺生活無標的,日子再也過不下似的。 「那好吧!」唐志摩也不勉強她。「你就先回去好了,我通知星野來接你。」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 「你一個人回去,我不放心,還是叫星野過來接你……」 「志摩,」易莎順堅持說:「你就讓我自己一個人回去好嗎?等待、盼望、失望……那樣的日子我已經過累了,不想再嘗了。」 「莎順……」 像過去無數次的情況一樣,面對易莎順落寞黯然的神情,唐志摩只能無助地陪她沉默。這是她第一次如此坦白表露自己的疲憊──等待得太累了,她情願不再期待。 他真希望柳星野看到她此刻臉上那種落落寡歡的黯然──那樣他就會知道,對易莎順來說,他的意義有多不一樣! 「既然你這麼堅持,我也不勉強,但你自己要多小心!」唐志摩仍有些不放心。 「我知道,你也要小心。」 唐志摩聽著不禁微笑,含笑道:「我是大男人,有甚麼好小心!祈禱我早些完成新的劇作倒是真的。」 「新劇作?又有好題材了嗎?」 「是啊……」唐志摩就著薄暮,專心地看著易莎順,眼光既深又遠。 這是個冒險的賭注,如果順利成功的話,也許,他能為易莎順和柳星野尋辟出新的起點,擺脫過去那一段往事的糾纏。 「這一次的題材是關於哪方面的?」易莎順顯得興致盎然。 「當然是愛情。唯有愛情才能釋出驚濤裂岸的傳奇。」唐志摩的眼光籠罩易莎順。 但這樣不計後果、孤注一擲的結果,也許是「玉石俱焚」誰也不知道! 是喜是悲,真的就看他們癡心裡感情的深淺疏濃有多少了。 「莎順……」唐志摩突然欲言又止。 「怎麼了?」 「沒甚麼。時間不早了,早點休息吧!」 箭都在弦上了,能再多說甚麼?只希望它射出的方向,能串出同心的圓滿。 為了避開炙人的暑氣,隔天,太陽下山了,唐志摩和易莎順才退房。唐志摩轉往「道本農場」,易莎順則隻身回去。 「天都黑了,我先送你進城中車站。」唐志摩邊說邊把兩三件手提的行李丟進車後座。 他們上山的時候,是由唐志摩開車上來的。 「不用了,又不順路;再說你從這裡開車到『道本農場』也要花一兩個小時的時間,先送我進城,那要浪費多少時間!」 「那你怎麼辦?總是要下山的。」 易莎順提著行李,歪著頭想想也對,失聲笑道:「說的也是。那你就送我到山下,我自己再搭客運車到車站轉車進城,再搭夜車回去。」 「都這時候了,還有車子開往車站嗎?」唐志摩問得憂心忡忡。 東部一帶城市發展本就比較偏涼,較大的城市是有的,也有鐵公路連絡繁華的北部大都會區。但山區地帶進城的交通,白天時間平均兩小時才有一班客運車,入夜以後,想進城,兩三個小時的等候是常有的。 至於像易莎順身處的這種散落村落,通常脫離平地交通主幹有一大段距離,當地人平日進出大都用步行,走上一小時是常有的事,雖也有客運車出入,但都是不定時的。易莎順必須先下山搭車到公路支幹上的車站,再坐車進城到中心車站,再換長途鐵公路交通回北部。 這也是為甚麼「紅葉山莊」雖負避暑盛名,但始終沒有發展為觀光聖地。地形的限制是主要原因。 但也因為如此,它才保留了自然美麗的原始風光。那些山川水秀,好似開天闢地以來就與天地同在;從混沌初開,它就一直以那樣的面貌有在。 這是宇宙的定律。開發與自然自古難全。文明,對人類來說,代表了進展;但對整個自然而言,卻意謂著破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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