財郎虎抱(20)_林如是

二十

　　「你怎麼倒先長起他人之氣！」花惜語噗哧一笑。

　　「我不過實話實說，哪裡長他人之氣了。」無端被嘲笑，胡姬兒心裡不甚舒服。她別開臉，不巧與過道對邊的華秋香四目對上。華秋香掩袖亦是一笑，笑得充滿令人不舒坦的意味。

　　胡姬兒惱極，起身換了座位，沒留意坐到崔府千金崔翡翠的座旁。崔翡翠娥眉輕輕一蹙，瞧也不瞧胡姬兒半眼，竟當她不在一旁。

　　「蘭兒，再幫我沏杯茶，桌上這杯拿去倒了。」也只有她能帶著隨身丫頭。

　　如此公開受侮辱，胡姬兒一張俏臉青一陣紫一陣。她勉強坐著不動，眼觀鼻，鼻觀心，把缺少珠玉金釵插飾的雲發攏齊，也當沒瞧見崔翡翠在一旁似。

　　約莫半盞茶時候，丫鬟進來通知大家入場。

　　晉級到第三關的共有三十六人，在其中擇五人進入最後的決選。

　　複選第三道題是每人一本賬本，從中舉出賬目錯誤的地方。

　　限時依然兩個時辰。每本賬本裡的賬目都是一樣的，特別設計過，所以不難判別出高下。

　　群裡卻傳出一陣小騷動，歎氣聲此起彼落。平常人家女兒，不管大戶小庭，誰摸過賬本的？但煌府是商賈之家，這樣的考題顯得合情合理，眾姑娘莫不流出幾分懊惱，怎沒有事先想及！

　　胡姬兒卻一副信心滿滿。

　　看賬本？這還難得倒她嗎？打小在市集，她就懂得怎麼為那幾吊錢眼小販比來算去的，看個一兩本賬冊算什麼！

　　「放心啦，四仔，旁的我不敢說，這個我最拿手。」她對四仔打包票。

　　閱賬算賬，需要安靜思考心算，所以每個位置都隔開來，以減少干擾，卻倒更方便四仔偷溜進去。

　　「你真的行嗎？老虎兒。」四仔不敢太相信她。

　　「沒問題。」回得信心十足。

　　四仔想想，還是不放心。

　　「我看我還是去找個幫手。賬本給我！」一把抓過賬本。

　　「你也太小瞧我了！四仔。」胡姬兒敲了他一個響頭，搶回賬本。「也不想我成天算計這算計那的，這幾條賬算什麼！？」

　　話沒說完，賬本才掀開，才看了兩眼，便楞呆住。

　　「這……呃，這記的是什麼東西……」尷尬，姍姍的，擠出的笑擠得嘴巴都歪了。

　　賬冊錄賬，有入有出，橫牽縱連，不單只是單一樁買賣銀錢單向輸或入那麼簡單，而是幾樁、幾十樁買賣連結牽扯在一塊。

　　那一條一條的賬，看得胡姬兒眼花撩亂。

　　「我看我還是去找人解決。」這光景，不必再多廢話，四仔自取過賬本，瞧瞧四下沒人，爬了出去。

　　「什麼公開選親嘛！」胡姬兒不滿的咕噥。

　　要求那麼多，條件那麼多，尋常人家女兒哪學得來這十八般武藝！

　　又要拿得起針綿，又要下得了廚，還要能管賬對賬，根本存心讓人白折騰！

　　難怪馮嬸婆好勸歹勸。侯塱咼檻哪是那麼好跨的？就擔心她白費了力氣。

　　「劉大叔，我在倉房裡找到了本舊賬冊，您看看，也跟我說說這學問。」四仔把賬本遞給廚子，一臉像發現什麼寶貝似，紅通通的，還帶幾絲興奮。

　　「我哪會懂這個。」廚子翻翻賬冊，頭搖個不停。

　　「那麼，劉大叔，您知道我們府裡誰懂這個？」

　　「除了總管，煌管事及賬房的執事才看得懂吧。你問這個做什麼？」

　　「呃，我們煌府是做買賣的不是嗎？劉大叔，我想趁有空的時候多學點，將來多少有用處。」

　　「想不到你小小年紀，倒有志氣！」廚子哈哈笑。「劉叔沒白疼了你。四仔，來，我跟你說，你去賬房找許老二，說是我廚子讓你去的，他會教你。」

　　「謝謝劉大叔！」四仔大聲道謝，腳底滑溜便想跑，廚子拉住他。

　　「等等！把這個帶去。」給了他一盤糕點。

　　四仔帶著糕點，一路猛吞口水，強忍著不去看它，甚至屏住呼息，怕聞到那香甜的氣味而忍不住。

　　到了賬房，他找著許老二，奉上糕點，並說明來意．聽是廚子叫來的，又有他一向垂涎的廚子親手做的，平時只給主子、總管及管事吃的糕點，許老二吞口口水，忙塞了一個綠豆糕，說：

　　「算劉廚子會做人，知道我就喜歡吃這個。好吧，我就指點你一二。」

　　當下翻了翻賬冊，擇要簡單的告訴四仔。四仔根本聽得一頭霧水，只得咿咿呀呀一副興味盎然的模樣，心裡卻急得，盤算該如何詢問許老二賬本的錯處，才不會引他生疑。

　　「咦？這賬記錯了嘛。」許老二「咦」一聲，看到了要點。

　　「錯了？在哪裡？」四仔心頭一喜，忙不迭追問。

　　「喏，就這裡。」許老二指給四仔看。「向『福記』進的這批貨，同月進十退三，但次月入的賬卻沒有算這筆退貨，仍是以十筆貨數結賬。像這種小地方，稍一不注意就忽略了，對起賬往往十分麻煩。」

　　許老二說得簡單，但一看賬目卻密密麻麻的。四仔合了合眼，不敢多看，免得昏眼，死記硬背許老二剛剛講的一大堆話，謝了又謝後，便趕緊抽身離開。

　　怕忘記，他沾攪點灰土，抹在上頭做記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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