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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三


  他將酒一口仰盡,丟下酒杯,往後頭走去。

  「你要做什麼?」謝阿蠻追著他問。

  他沒有回答,一路走進休息室,找了一條毛毯,逕自往沙發一躺。

  「喂!你——」謝阿蠻簡直不知所措。唐伯夫竟也打算在這裡待一整夜!她試探說:「你不回去嗎?你不怕你太太擔心?她一定會倚門盼著你回去,你——」

  「閉嘴。」唐伯夫狠狠瞪她一眼。

  她退開兩步,抬眼觸到鏡子上那幾個紫紅的氣話和貓臉。她上前撿起口紅,正想再亂畫幾畫洩恨,靈光乍然一閃,想到脫身的辦法——

  「對了!電話!」她高興得忘了形,脫口沖出話來。

  休息室沒有電話,必須到外廳。唐伯夫反應很快,不等她有任何行動,立即翻身躍起,將門關上反鎖起來。

  「唐——你——」謝阿蠻只能幹瞪眼,毫無辦法。

  「你最好死心!不然,鑰匙在我這兒,有本事你自己來拿。」唐伯夫順手關上燈,重新走回沙發躺下。

  他這算是為她著想嗎?謝阿蠻咬咬唇,讀不懂唐伯夫的心思。漆黑中,她甚麼也無法想,腦袋跟著一片暗黑。

  過了一會,她才總算適應了休息室的黑暗,勉強可以看清楚。唐伯夫躺在沙發上,動也不動,像昏死過去似的。

  也許,可以等唐伯夫睡著了……她想。但經過一番折騰,夜又那麼深了,她真的覺得有點累又疲倦。

  她很想躺下休息一會,坐著也好,但——她看看四下,休息室唯一的沙發被唐伯夫霸佔,除了地上,根本無處可躺。

  「過來吧!」唐伯夫驀然開口,像木乃伊一樣坐了起來。他挪到沙發的一頭,慈悲的將另一邊讓給謝阿蠻。

  謝阿蠻猶豫片刻,最後還是硬著頭皮踩著遲疑的腳步過去;赤足的關係,走動之間,像貓一樣毫無聲息。

  她緊靠著扶手坐下,將腳縮上來,斜背靠著沙發;肌肉繃得很緊,胸口一陣志忑不安。

  「哪!」唐伯夫把毛毯丟給她。

  她嚇了一跳,身體微微一顫。

  長夜漫漫。想到一整夜要和唐伯夫如此單獨相處,她的心就不受抑制的「怦怦」亂跳。她已經分不清那是甚麼感覺了,比呼吸困難還令人心慌悸亂。

  唐伯夫側身斜躺在沙發的另一邊。他的腳長,有一大半都擱在地上。謝阿蠻偷偷由眼縫觀察他,心裡暗忖,她苦撐一下,忍著別睡,等唐伯夫睡著了,再拿走鑰匙……

  「你怎麼認識姚建人的?」唐伯夫再次突然開口。他往裡移了過來,傾身靠近謝阿蠻。

  謝阿蠻縮成一團,身體不住往扶手靠,上半個身子幾乎騰空到沙發外。

  「莊經理介紹的。」她說:「他說姚先生很欣賞我的聲音,就介紹我們認識。還說姚先生以前也組過樂隊,風評不錯。我記得是叫『印艾克斯』——」

  「你最好別接近他。」唐伯夫冷語打斷她的話。

  「為什麼?他人看起來不錯,又很有才華——對了,你們也認識的,對吧?」

  唐伯夫沉著臉,沒答腔。

  「你好像不怎麼喜歡他?」謝阿蠻又問。她不提佟曼芸,也不提他們三人盤結交纏得似乎錯綜複雜的關係,小心地不去碰觸敏感隱晦的問題。

  「你問題太多了。」唐伯夫似乎很不願提起這件事,冷淡的將她的問題擋回去。換個問題說:「我問你,你那天怎麼不參加舞會?我到處看不到你,還以為你躲到哪裡去了!」

  「去做甚麼?」謝阿蠻悻悻然反問:「去了也只是當壁花,看人和被人看,有甚麼意思?」

  「壁花?為甚麼?你可以邀請你樂隊那群朋友參加啊!」

  「邀請他們?那豈不天下大亂!我才不會沒事找自己麻煩。再說,我對舞會根本不感興趣。」

  「怎麼會?女孩子不是都對舞會很感興趣,你怎麼會沒興趣呢?」唐伯夫似乎興味盎然,意外且好奇。

  「並不是只要是女孩子就一定會對舞會感興趣——」謝阿蠻冷眼斜眺,對唐伯夫的自以為是很不以為然。

  「好吧!算我失言。你總可以說說你為甚麼不感興趣吧?」

  只是個芝麻小問題而已,謝阿蠻卻死不肯說,更加引起唐伯夫的好奇,堅持要她說出原因,固執的驚人。謝阿蠻抵抗不過,很不情願的說:「我不會跳舞,也從來沒有參加過舞會,所以不感興趣。」

  「你不會跳舞?」唐伯夫像聽到天方夜譚,先是意想不到的愣了一下,而後失聲笑出來。

  「有什麼好笑的?」謝阿蠻有些惱羞成怒,更多的是窘迫,她就知道唐伯共聽了一定會取笑她。

  「來!我請你跳舞——」唐伯夫起身離開沙發。

  他牽住謝阿蠻的雙手,將她拉近身前;謝阿蠻受他牽引,不由自主的跟著他起身。他目不轉睛的凝視她,輕輕執起她的手,搭放在自己肩膀;然後一手握住她的手,一手輕柔的攬住她的腰。

  「不必擔心,你只要放鬆心情,我會帶你的。」他低聲在她耳邊說道。旋腰一帶,帶著謝阿蠻滑入夢幻的黑海。

  謝阿蠻紅著臉,不敢抬頭,心跳得好厲害。起初,她笨拙的踩錯舞步,總是跟不上唐伯夫的步調;一次又一次慢慢地,她終於能配合上他的步伐,感受到了舞旋的魔力。

  在無聲的黑暗中,他們靜靜的起舞,感覺像融為一體,回旋在夢幻的黑海,交蕩出了震撼、新奇的感受。謝阿蠻幾乎無力抬起頭,搭在唐伯夫肩上的手軟軟地垂放著。

  「跳舞很簡單吧?」唐伯夫停下舞步,手卻沒有放開,仍然攬著謝阿蠻的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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