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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她從來不認為愛情是甚麼神聖的事,充其量只是半下流的玩意。

  這想法,在遇上唐佰夫後,她更加沒有懷疑過。

  第二章

  「把頭抬高,頭髮撥開,讓我看一下你的臉。」坐在對面的男人沉吟了半天後開口說道。

  謝阿蠻照他說的話做,一邊抬頭,一邊用手將垂過臉龐的頭髮撥到腦後。她頭髮留齊的,直到下巴那麼長,不卷不燙不吹不打薄,一頭清湯掛麵,橫看豎看就少了一點像黛咪那樣美豔狂野的味道。她有點後悔沒先把頭髮燙起來,像黛咪那樣焦焦鬈鬈的、帶點異國情調的蓬鬆紅燥。她這樣直直硬硬一頭「清清蠢蠢」的女學生頭,沒的讓人看了就覺得幼稚了十歲。

  「你看起來還在念書,是吧?滿十八了沒有?」男人仔細看她兩眼,不是很慎重地隨口又問。

  「滿了。」謝阿蠻很快地回答,想想又加了句:「快二十歲了。」

  男人抬頭看她一眼,倒沒甚麼表情,只是抬頭得很突然。雖然她說的是真話,但男人的反應卻顯示了她這番話倒像是為了遮掩甚麼似畫蛇添足般的欲蓋彌彰。

  「你以前有過經驗嗎?」男人又問。

  「我跟朋友組了個樂隊,我是主唱。」她答非所問。

  「哦?」男人眉毛微微一挑,倒沒想到。「那請你上臺唱首歌……吉他會彈吧?」

  「呃……我只會彈鋼琴……」

  「鋼琴也可以。」男人比個手勢要她上臺。

  謝阿蠻慢慢走上台,慢慢坐下來。她理理衣裳,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後才慢慢打開琴蓋。

  她轉頭看那男人一眼,對方沒說話,盯著她等著。她悶吭了一聲,清清喉嚨,雙手滑溜地往琴鍵一劃,隨著琴聲開口唱起來。

  唱的是她的招牌歌——「愛我在今宵」。她總是喜歡用中英文夾雜著唱,唱的時候嘴巴要開不開,特別有一種慵懶頹廢性感的調調,尤其結尾含著鼻音卻從喉嚨裡低蕩出來,像是呻吟的低吟聲,性感得讓人心猿意馬,不想愛她都很困難。

  「好!可以了,謝謝——」她尾音還沒有低吟結束,最後一句I want you love me tonight也還沒有唱完,那男人就坐立不住,微紅著險要她停止再唱下去。

  她依言閉上嘴,合上琴蓋,走下臺來,這時候她反倒不緊張了,反正如果不成就拉倒,再換別家試試看,沒甚麼大不了的。

  「嗯,謝小姐……」面對她直坦無保留的眼神,男人不自在地變換一下姿勢掩飾某種莫名的不安蠢動。這個剛才他看起來像國中生一樣沒甚麼特別魅力的女孩,經過歌聲一番的撩撥,不知怎的,竟讓他覺得些微莫名的不自在。尤其她在唱歌的時候,所散發出來的那種性感慵懶的感覺,險些叫他的神魂飛蕩開來。

  「是這樣的,謝——呃,謝小姐,」他穩定心神,就公事公辦說:「本店是屬於會員制的俱樂部,會員的形態大多偏向成熟穩重的社會菁英,當然也不乏年輕有為的顧客。本店的宗旨一向是以高水平、高品質的服務回饋顧客,聘請的樂隊和歌手當然也都在水準之上,這是我們一貫的要求——」

  不必再聽下去,她知道大概沒甚麼希望了。單聽這個甚麼經理的說了半天還繞不出重點所在的一大篇廢話,她再驢,也知道事情鐵定沒指望!但她沒有動,連眼睛都沒眨,等著被更徹底、更明白地拒絕。

  「本店對所有駐指的樂隊和歌手的要求都很嚴謹,不僅要求他們的實力,也要求他們的態度和形象。在本店駐指的樂隊歌手們的實力自是不容懷疑,而他們的形象也都符合本店的要求。我剛剛說了——本店的會員形態大都偏向成熟穩重的典型,謝小姐的形象對本店來說,太年輕了一些……」說到這裡,俱樂部經理將聲音壓低了些,讓它聽起來顯得婉轉。

  得了!你為甚麼不乾脆說我不夠妖媚,水準不夠?謝阿蠻在心裡重重哼了一聲,嘴角動了動,話沒說出口。

  「不過——」出乎意料地,俱樂部經理話說著說著來了一個大轉折。「不過,嗯,我對謝小姐的歌聲有信心——」

  謝阿蠻眼睛一亮,聽俱樂部經理繼續又說:「雖然謝小姐的形象和本店不盡相符,不過,嗯……我想,每個星期四和週末,從九點開始到十一點,這個時間,謝小姐方便嗎?有沒有問題?」

  「你是說……」謝阿蠻懷疑自己聽糊了,猶不敢相信。

  「沒錯,你被錄取了。每星期兩次,週四與週末;每次兩小時。就這個週末開始駐唱。怎麼樣?有問題嗎?」「沒有。」謝阿蠻毫不猶豫地回答。

  「不過……」俱樂部經理不放心地又問說:「你確定你真的滿十八歲了?沒問題?」

  問這甚麼話!她自己幾歲了,難道她自己會不清楚?

  「當然!」她翻翻眼皮,有些不耐煩。「我還沒有癡呆到連自己多大都搞不清楚。你大可放心,我向來不會沒事找自己的麻煩。」

  「呵呵……」俱樂部經理尷尬地乾笑兩聲,搓搓手說:「謝小姐別誤會,我不是哪個意思……實在是謝小姐看起來太年輕了——」他又乾笑兩聲。「如果你不說,我還以為謝小姐只有十六七歲。說真的,謝小姐的氣質相當清純無邪,很清新,看不出實際年齡。」

  「是嗎?」謝阿蠻回他一個皮笑肉不笑。

  她聽夠了別人「恭維」她外表和年齡不成正比成長的馬屁話。清純?無邪?甚麼跟甚麼!他當她不知道,那不過是說好聽的,委婉的刺激她。所謂「清純」,根本就是「幼稚」的同義詞;至於甚麼「無邪」,哈,更是白癡沒腦筋的代名詞!

  其實「年輕」、「清純」並沒甚麼不好,多的是人夢寐以求,但那是四、五十歲以後、年華老去時,急著抓住青春的尾巴那當口聽起來才受用的恭維和馬屁話!這時候,她只要求最起碼外表和年齡落在同一個軌道成長。

  她的態度顯得漫不經心,對俱樂部經理其實由衷的讚美半撇著嘴角,根本沒把那話當回事,倒帶了半點諷刺。

  「哪我們就這麼說定了。」俱樂部經理一時沒覺察到她唇角那撇像笑不笑的諷刺,站起來說:「明天請你再跑一趟,我把合約準備妥,你簽過字後,這個週末就正式駐唱。」眼光幾乎是貪婪地盯住謝阿蠻不放。

  有一點他沒說的是,謝阿蠻乍看幼稚像國中生,再看清純無邪氣質清新,仔細看仔細品量——尤其她唱歌時那種神情姿態,才會發覺潛藏在她一頭清湯掛麵下附著於骨血的那種柔情似水的嫵媚與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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