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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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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學畢業後,班貝擔心我當真變成一個老處女,一直在積極幫我撮合;我不知道她打從哪裡認識來那些三教九流,從公務員到上班族,從藍領到優皮一族,從教師到工程師,任何一個階層,她似乎都有門道串通。 「嗯……」盧志田又推推眼鏡。「沈小姐平常都從事些甚麼休閒活動?對古典音樂有興趣嗎?」 「啊?」我又是一怔。心中有個聲音在說,這個不行。 「我是說,沈小姐對古典音樂有興趣嗎?」不過,很有耐性。 「還好,不是常聽。」我維持最高程度的笑容,悄悄對班貝打個暗號。 班貝目睹,對我的回答皺眉,又在桌底下對我踢腳。 「沈──」盧志田推推眼鏡,剛又要說話,正午的餐廳,滿室陽光的熱鬧,竟很不合時宜地流洩出兩首哀怨的曲調。 那充滿無奈的音樂太教我不提防,突地那麼一怔,愣在當場。 「你怎麼了?若水?」班貝推推我。 黑人女歌手亮亢悲涼的嗓音,恆常哀哀一直在重複著那無奈。 明知道不該愛,卻還是不由自主地愛上;明知道該離開,卻始終無法忘懷,所以把所有的愛留給他──我茫茫看著班貝,怔怔地,突然流下淚。 「沈若水?你怎麼了?怎麼──」 「沈小姐?」 我突然流下淚,把班貝和對方嚇一跳。兩個人面面相覷,探不知我秘密。 「對不起!我先走了──」我沒頭沒腦地抓起皮包,快步奔出餐廳。 「等等!沈若水!」班貝追出來,在門口攔住我。「怎麼回事?你怎麼突然說走就走!太不給面子了吧!」 「我有個朋友要出國,我得趕到機場送她。」 「那也不用這麼匆忙吧!而且又突然地──」 「班貝,這個不行。我打斷她。「喜歡音樂的不行;讀詩的也不行。我不是跟你說過了嗎?而且,我都跟你打暗號了,誰叫你不睬我?」 「你那是什麼鬼條件?班貝氣鼓鼓。「喜歡音樂有什麼不好?讀詩又有什麼不妥?你這也不行,那也不行,再這樣下去,真的會變成一個老處女!」 「那也沒辦法。」我搖搖頭,不想再跟她幹耗下去,掉頭說:「我先走了。那個就交給你收拾!」 不等她叫魂的嗓門再拉扯起來,拔腿就跑,快步走到了街,攔下一輛計程車直接趕赴機場。 在機場寬闊的大廳裡,上演的永遠是聚散離合的劇碼。我-繞了一圈,在聯合航空的櫃檯找到正在劃位的明娟。她爸媽都來了。她媽媽且還要和她同機赴美,主要是為了想照應,順帶赴百老匯觀賞表演。 「伯父、伯母。」我向明娟爸媽打聽招呼,才轉向明娟說:「都辦好了嗎?」 「嗯!差不多了。再去繳機場稅就可以了。」明娟點頭,將護照和登機證放進皮包裡。 「我陪你一起過去。」我說:「伯父、伯母,請你們在這裡坐一下,我和明娟過去繳費。」 「麻煩你了。」明娟媽媽還是不變地那微笑和親切,快五十歲的婦人了,卻恆存著二十歲的活力。我眼眶一紅,想起媽佝僂的背影和可哀的一生。 大廳裡來往都是人,總有那麼多聚散離合,那麼多割捨和挽留。 「結果,還是要出國。早知道如此,當年高中一畢業就出去了,繞了這麼大一個圈子!」明娟哀聲歎口氣。 音樂系畢業後,這兩年多來,除了教教琴,以及連同學生舉辦一些不關痛癢的師生聯合發表會外,明娟便無甚作為。每天遲鈍老化,逐日懶怠成一潭死水,再無任何刺激;她驚覺再這樣下去會萎縮退化,痛定思痛,末了還是決定出國去尋求新的契機。 「有覺悟總比沒覺悟好。別歎氣了!」我說的是衷心的感覺,不算安慰。 「是啊!」她口氣老老的,大概也認為除此之外沒有別的辦法。轉臉來問我說:「那你呢?若水,你以後打算怎麼辦?你現在剩下自己一個人,你有沒有想過將來的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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