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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十六


  我將視線投注在漫處的黑暗,遮掩住心慌:「你確定你不會後悔嗎?我那麼任性無禮——」

  「我說過,我只要你!」米俊寬堅定地重複他不變的承諾。迷人的黑眼眸,情意深長。這輩子,我只求一次傾心相遇的那人會是米俊寬嗎?我不知道。可是,從沒有人像米俊寬這樣讓我心跳,讓我臉紅,讓我心動——甚至,這樣地讓我依戀不舍。

  我羞怯地將臉埋入他胸前,小聲地說:「那麼,我也只要你。」

  他親愛地理理我的亂髮。我想,這是他最纏綿的愛憐了,比什麼親密相依都要來得溫存。

  雨絲這時濛濛地飄起,我脫下外套遞還給他。「晚安了,午夜遊魂。趕快回去吧!否則感冒了,我可擔待不起。」

  他笑了笑,我轉身快步跑回家,一如那個迷離卻是幸福開端的雨夜。

  第三十章

  開學快兩個月了,關於我和米俊寬的事卻還是個秘密。

  米俊寬恨不全天下都知道我們的事,是我制止他這麼做的。為了避免無謂的困擾,我硬是要他漠視他的感情。可是,談何容易!他依然故我,總是深情款款的,惹得許多對我嫉妒懷恨的猜忌。壓抑自己的感情絕對是不健康的,可是如果這樣能避免無謂的困擾,那就值得了。

  米俊寬聽我這樣說,斜睨著我:「你就那麼在乎別人的閒言閒語?」

  我搖頭:「你不是說,只暫時任教一年嗎?再兩個月就結束了,何必為了爭一時之氣而惹得滿身不愉快。」

  「我只是怕你受委屈而無法坦然。」

  「不會的。真到那時候,誰還在乎得了那麼多!」

  「這樣就好,我不要你覺得受委屈。我們的事沒什麼不可告人的,懂嗎?」他不放心地的敲敲我的頭。

  「懂。」我用力點頭,摸摸被敲打的部位,裝痛。他不安慰,反而給我一記更大的響頭。

  戀愛原來是這樣的感覺,什麼樣的不愉快都可以付諸一笑。甚至連我一大早起床,看見媽咪在門的留言——我們母女的關係生疏到連見面都要特別撥出時間來,也不覺得多大的傷感。我只是呆視著門牆,然後將紙撕下丟入垃圾筒,再慢慢地換好衣服出門上學。

  我的數學還是一樣的破,並沒有因為米俊寬的愛戀而突然長進。大概真是無藥可救了。奇怪以前家教林先生說我的理解力還算不錯,怎麼——算了!這大概和許多物理定律一樣,理論是一回事,天曉得實際上又該是怎麼一回事。

  米俊寬在課堂上倒不顯得對我特別的「偏愛」,大概他也知道我約莫朽木難雕,捨不得讓我太難堪。上課時他依是冷漠如常,問題在課間下學後,只要遇見了,管它周遭什麼人在看,他都會親愛的和我囉嗦上好幾句。

  阿花終於忍不住了,逼著我,一意要證實她的懷疑。

  「杜歡,你覺不覺得,米米最近對你很特別?」

  我皺著眉說:「特別?什麼意思?」

  「他常常主動找你談話,看你的眼光也很微妙。你們之間,感覺上有一種說不出的親密感——」

  連阿花這種遲鈍的人,都會感覺到我們之間氣氛的不平常,其它人心裡怎麼想,大概也清朗不到那裡去。

  「阿花,你少胡扯。你怎麼不講他身邊那一堆親衛隊!她們整天圍在他身邊嘰嘰喳喳的,不更親密?」我還是昧著真心否認了。

  「那不一樣,」阿花緊盯著,毫不放鬆:「她們是自己黏過去的,而你卻是米米主動找上的。」

  「沒什麼不一樣,幻想的本質都是相同的,而夢是一條絲,穿梭那不可能的相逢。」我想起最近看過的一首詩,不禁就順口用上了。

  「那麼,你們相逢了沒有?」阿花突然冒出這一句。她還是認定我和米俊寬之間有所瓜葛。

  我靜靜地看了她一眼,才慢慢說道:「那要看我做的是什麼夢?」

  「你做的是什麼夢?」阿花壓低了嗓子,顯得神秘又曖昧。

  我拿起課本朝她腦袋輕輕一敲,半開玩笑的說:「我做的是春秋大夢。」然後立刻將話題岔開;問她:「你別老問東問西的。你自己呢?和王大怎樣了?」

  阿花聳聳肩說:「還不就是那樣。王大最近迷上電影,和他那票同學成天什麼意識流、蒙太奇的,又什麼楚浮高達雷奈——啊!反正就是一些亂七八糟的東西,我也搞不懂。麥子又悶騷,什麼心事不愉快全悶在心裡,問了也是白搭。你又神秘兮兮的——我像是被遺棄的童養媳!」

  我白了她一眼:「什麼叫悶騷?什麼童養媳?別盡學別人說些亂七八糟的話。」

  阿花吐吐舌頭,一副天真無辜的模樣。小麥從外面走進教室,她立刻迎上去,雀鳥似的嘰喳個不停。

  門口有人在喊「白荷花外找」,她驚風似地丟下小麥,刮到門外。我看了小麥一眼,不知怎地,心情竟鉛似的沉重。我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面對她!

  有些時候,當你心裡有事,不欲人知時,對方的關心反而成為一種負擔。我為自己知道小麥和見飛的事感到不安。人與人之間,並不是所有的秘密都能分享的,知道太多,有時候對彼此來說,都是一種難堪。

  我抬頭看看天花板,想了想,才問小麥:「還好吧?」

  小麥點頭,停了半晌,才說:「其實也沒什麼。當初我和他交往時,就有了心裡準備,只是沒想到會這麼快——」她蒼白地笑了笑:「這樣也好,認清了許多事,以後就少受一些傷害。」

  「很抱歉,小麥,見飛太花心了——」我停住口,不知怎麼說下去。

  「錯的又不是你,」小麥搖搖頭,參透什麼似地說:「何況我也沒有什麼損失。也許,我還應該感謝他,使我認清了許多現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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