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夜黯玉鉤冷 | 上頁 下頁 |
十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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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真天生麗質,難怪小侯爺日日放心不下。」那人左手握一柄紫竹蕭,彈指微笑,「今日終於可以放心了吧。」 銀戟點頭,「這幾日,小侯爺憂心不已,派出尋人的沒有十起也有八起,卻是一點兒消息也無。寶丫頭,你可真能折騰人。」 寶鉤沒有應聲,她根本沒聽他們在說些什麼,一雙漂亮的眼睛睜得極大,怔怔地盯著那人。前夜澈骨的巨痛再上心頭,不自禁地,她的身子開始微微發顫。 汲黯!他怎麼會在這裡? 「寶鉤,」銀戟皺眉,「你冷了麼?」 「銀大人,寶姑娘似乎身子有恙,不如先請太醫。」汲黯斂住微笑,關切地道:「胡太醫剛剛進宮,只好去請王大醫來。」 寶鉤勉強地搖搖頭,「沒關係,我只是——有點兒累了。」她的心思紛亂,隱約間,她已經明白了自己昨日三番兩次遇險的緣由。 「來人,拿我的帖子,去請王太醫。」汲黯回首吩咐從人,又遭:「銀大人今日事煩,在下改日再來拜訪。」 「慢——」銀戟連忙起身,笑道:「九公子何故如此,都是自家人,又何須另擇時日?現在已備好酒菜,九公子何不用過晚膳再去?再說了,侯爺有吩咐,府裡有事須請九公子幫忙。九公子若這就去了,侯爺回來定要怪我招呼不周。」 「銀大人既如此說,那在下只好恭敬不如從命了。」汲黯微笑,他嘴裡說著話,眼睛卻有意無意地看著寶鉤。 人前的他,親切隨和,溫文爾雅,有一刹那,寶鉤幾乎便要懷疑自己是不是認錯了人。 「啊,我竟忘了!」銀戟撫額大叫,牽起寶鉤的手走到汲黯面前,笑道:「寶鉤,這位便是天下聞名的九公子,皇上禦口親封的『神醫神算』。原本他一直留守在燕京,現下皇上特旨調來京裡替聖上籌劃撤藩事宜。」 九公子,他就是九公子?師父命十二少送她進京,原就是為了請九公子為她治傷。沒想到,九公子竟是這個人——到頭來終究是一場空,這個人,怎會救她? 他們再說了些什麼,她都沒有聽,因為她已經知道所謂的秘密是什麼了,更明白須白眉堅持要殺她滅口的原因:朝廷一位赫赫大員,竟與殺死天津渡二十餘條人命的元兇暗通款曲,這——該是怎樣的驚天大案? 「小姐身上有一股先天熱毒,又受了些風寒,加上一路疲累,勞神過度,心神不寧,只怕……」御醫拈須沉吟。 「有妨礙麼?」銀戟欠身問道。 「應是無妨,」御醫沉吟半日,笑道:「待晚生配些清熱涼藥,擬成方子,候爺按方煎與小姐,當可無事。」 「請這邊賜方。」銀戟引著御醫走進旁側廂房。 偌大一間屋子,便只剩下她與汲黯二人。 寶鉤不自在地揉捏著湘繡衣擺,雙目下垂,不敢看他。 汲黯也不說話,倚在椅中漫不經心地撥著蓋碗裡的茶葉。 廂房裡忽然傳來一陣爽朗的大笑,似乎是銀戟說了什麼,御醫笑著道謝。 「庸醫!」汲黯「喀」的一聲放下蓋碗,清淡的嗓音冷冷地打破室內的僵局,語音雖低,卻極有穿透力。 寶鉤身子微顫,倏地抬頭,「你、你什麼意思?」 「我早已說過,你身上有股先天熱毒。」他長指支著額角,側首看她,神態雍容,眉間卻隱著一股鬱鬱之色。那一刻,寶鉤終於可以肯定:此人,正是三日前天津渡那名吹蕭男子。 「那、那又如何?」不忿他自負的神氣,寶鉤倔道:「所有大夫都這麼說。」 「嘴硬!」汲黯淡淡地一笑,「既然所有的大夫都能診出病因,那你早就該痊癒了,為何還要拖到今日等這庸醫再診一遍?」 「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那也是、也是急不得的事情……」 「是麼?」汲黯忽一探身,一把扣住她的右腕,口中輕道:「我要讓你清楚,隨便逞強的後果是什麼!」 「你要做什麼?」寶鉤大驚,急欲縮身,卻絲毫不能動彈,怕驚動別人,又不敢高聲呼救,只得低聲急道:「快放開我,這裡、這裡是侯爺府啊!十三少他、他很厲害的。」 她,不擔心自己的性命,反倒怕他被十三少所傷? 他不語,漆黑的眸子閃著柔和的波光,在那深不見底的地方,隱藏著些許淡淡的感動。 「快放開我,」寶鉤更急,聲音卻是越來越低,「十三少苦惱了,你就走不掉了,你何必得罪他……」 「噓——」他輕噓,示意她不要說話,交握的掌心送出一股細細的熱流。 寶鉤只覺得掌心一暖,正欲再勸,轉眼看見他專注的神情,便又抿唇不語。那股熱流越來越強,暖暖地透過掌心送入胸腹間,四肢百骸頓覺舒暢,尤如長時間行走後忽然卸下重負一般。 「這是什麼?」寶鉤細聲問道,不是內力,內力絕無此等柔和。 他搖頭,撤掌回身,重新執起茶杯輕啜。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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