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夜黯玉鉤冷 | 上頁 下頁


  「汲黯?」寶鉤若有所思,如果她沒猜錯——「誰是汲黯?」

  「你這小丫頭不老實。」須白眉噘起嘴,鬍子一翹一翹的,極是滑稽,「明明認識黯小子,為什麼不肯承認?」

  莫非——「你是說一個穿著玄色衣衫的人,嗯……吹一支很漂亮的紫竹蕭?」

  須白眉不住地點頭,「是他,是他。」

  「你認識他,他叫汲黯?」

  須白眉昂著頭大口大口地喝酒,百忙中懶洋洋地點了個頭。

  一股奇異的感覺融入內心深處,暖洋洋的——原來,他叫汲黯。

  「你不傷我,那你抓我做什麼?」勉強斂回心神,寶鉤又問。

  「終於想起來要問了?」須白眉喝夠了酒,拿出木塞小心翼翼地蓋好,舒服地歎了口氣,這才說道:「難怪黯小子不殺你,你這小丫頭有趣,自己被抓不著急,反倒忙著問別人的事。嗯,有意思。」

  這樣的話,那個名叫汲黯的人也說過。

  「我抓你來,只想讓你幫忙守個秘密。」須白眉把葫蘆掛在腰間,席地而坐,臉色嚴肅,絲毫不若方才的嬉笑。

  「什麼秘密?」寶鉤戒備地睜大了眼,謹慎地問。

  「我不希望你把黯小子的事告訴別人。」須白眉神色嚴峻地說。

  「我不告訴別人就是了。」她並不明白自己知道了什麼了不起的秘密,不過他既然不想別人知道,她不提便是。

  見她回答得如此爽利,須白眉怔了怔,複又哈哈大笑。

  「你笑什麼?」寶鉤皺眉,這點兒事值得如此高興麼?

  「我笑你不明世事,」須白眉好不容易忍住笑,「你知道這世上最讓人放心的守密者是什麼人?」

  「你——」寶鉤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下意識地撫著袖中的銀鉤。這個人,要殺了她麼?

  「你放心,我不會要你的命。」須白眉不耐煩地翻了個白眼,「我說過,黯小子已經放過的人,我不會下手。只不過……」他頓了頓,上上下下打量著寶鉤。

  捏著銀鉤的手已經開始微微出汗,寶鉤身子發抖,在客店裡,此人一招便把自己制住,武功之高,只怕與師父在伯仲之間。若真動起手來,自己必輸無疑。

  「你要把我怎麼樣?」她謹慎地問,聲音細小。

  「我想讓你到我那裡住上一段時日,」把她的緊張看在眼裡,須白眉不屑地笑笑,「等一切結束了,我再放你走。或者,你現在就走,留下舌頭。兩種辦法,你自己選。」

  如果她兩個都不選,只怕就活不成了。寶鉤一陣緊張,左右張望了一下,明白自己想要逃走已絕無可能。

  「她不隨你去,也不留下舌頭,那又怎樣?」一道清冷的聲音從窗口送來。

  汲黯!寶鉤精神大振,不知從哪裡來的氣力,爬起來便朝聲音的來源處跑去。直覺中,那裡會比較安全——雖然這其實毫無理由。

  須白眉並不追趕,也不生氣,反倒呵呵一笑,「黯小子,你來了?」

  「我若不來,便由著你胡作非為麼?」他的聲音極淡,沒有起伏。

  寶鉤穿過破舊的廟門,跑到院中的泥地。雜院甚是空闊,放眼望去卻並不見任何人影。

  「若不是聽默小子說,我還不敢相信,你真要放過這丫頭?」須白眉在屋內提氣說話,聲音送出極遠。

  「我要殺什麼人,或是放什麼人,什麼時候已經做不得主了?」汲黯的聲音從遠處緩緩送來,低低柔柔,如對人耳語一般,一字一字清清楚楚,「還是你以為你比我見事明白?」

  寶鉤極目四望,原野空闊,四下無人,汲黯——他究竟在多遠的地方說話?

  「好,我走,只是這件事,你千萬三思!」須白眉又道,他的聲音與汲黯完全不同——雖洪亮,卻明顯聽得出是提足了氣息,震得人耳鼓嗡嗡作響,很不舒服。

  一陣衣袂竦竦之聲後,須白眉去了。

  四下裡頓時寂無聲息,仿佛方才的一切只不過是一場荒唐的夢。

  寶鉤忽然心下發慌,忍不住便張口大呼:「汲黯!汲黯!你在哪裡?」

  無人應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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