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達書庫 > 流歌 > 夜黯玉鉤冷 | 上頁 下頁 |
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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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也沒有別的辦法,寶鉤歎了口氣,沿著碎石小徑走進疏疏落落的翠竹林。竹林並不深,沿著林中小徑轉過兩道彎,繞至一座翠竹搭建的獨木橋邊,橋下一脈清澈見底的溪水淙淙流過——這座院落,佈置得委實雅致。 寶鉤卻無心欣賞眼前的美景,緊緊地抱住單薄的雙肩。她甚至清楚地聽到牙關上下撞擊的聲音——冷,冬夜清晨,寒氣澈骨。 夜色中的景物極不清晰,橋頭墩柱上,隱約能看到一個小小的包袱。寶鉤遲疑地解開,卻忍不住驚呼一聲! 是那件狐裘,那日在天津渡口她送給那人的紅色狐裘,折得整整齊齊,顯見得主人極為珍視,只是——它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寶鉤擁緊了裘衣,溫熱的暖意緩緩地自心頭泛開。雙足便如生了根一般,怔怔地在那橋頭上仁立了良久。 也許,他並不如他所說的那般無情。 不知在那橋頭仁立了多久,東天隱隱地泛出微紅——天快亮了。 寶鉤心裡一動,想起了十二少的安危,還有那如今不知已如何焦慮的十三少,忙收斂心神,幾步邁過木橋,掩門而去。 走得遠了,清晨的曠野裡隱隱響起幽幽的簫聲。洞蕭極空洞,送出很遠。寶鉤側耳聽了聽,是一支《詹台思》。 離開竹舍後,寶鉤疾行半日,終於在正午前趕到當日與十二少借宿的客棧。 「店家,天字四號房的客人還在麼?」 「你是……」掌櫃不懷好意地上下打量著她淩亂的衣著、披散的長髮,冷冷地一笑,「你找客人有事麼?」 「我是——我是他妹妹,請問他還在住店麼?」太好了,十二少若在這裡,想是沒有受傷。 「妹妹?」掌櫃翻了個白眼,懶洋洋地說:「這年頭,到處是冒充人家妹妹的,誰知道你是什麼人?」 寶鉤強壓著心頭怒氣,「我有要緊事,請問那位客人他還在麼?」 掌櫃索性低頭翻整賬本,看也不看她一眼。 「你——」寶鉤左掌一探抓住那人的頸項,右腕一翻手中便多了一柄小巧的銀鉤,「你說不說?」 「啊——啊——」掌櫃一見雪白閃亮的刃口,直嚇得腿都酥了,「姑娘饒命,姑娘饒命——」 「我不會殺你,」看他一副可憐相,寶鉤心下一軟便松了手,「只請你告訴我,那位客人怎樣了?」 「那……那位客人……生了……生了急病——」大約是受驚過度,掌櫃說得結結巴巴,「昨日傍晚時候,金陵小侯爺便派人來把……把他接走了。」嚇死人了,不知是什麼病,全身軟得像團棉花,被人用軟轎抬著走了。 小侯爺!「十三少?」寶鉤大喜,十三少已經得到消息,派人來天津渡接她了。只是——十二少傷得重麼? 正欲向掌櫃詢問清楚,對街忽然有人大聲問話:「你看看,有沒有見過這位姑娘?」 寶鉤聞聲回首,見是一隊士兵手裡握著一幅卷軸,正在向一名擺攤老者詢問。寶鉤心下微動,正想說些什麼,左脅忽然巨痛。寶鉤大驚,只聽一人在她耳後輕道:「你想見少林十二麼?」 「你知道十二少在哪裡?」十二少不是被十三少接走了麼? 「噤聲!」那人低喝一聲,又道:「跟我走一趟,否則,你就等著見他的屍首吧。」 「我——」寶鉤剛說了一個字,那隊士兵已走入客棧大堂,一揚手中畫軸,向掌櫃問道:「可曾見過這位姑娘?」 畫上那人,眉梢含笑,目蘊秋波,分明便是自己!這些士兵是十三少的衛隊,十三少在找她! 「十三——」一聲呼喚尚未出口,寶鉤只覺腰間巨痛,身子一軟便栽倒在一人懷中。在失去意識的前一刻,她聽見一個蒼老的聲音在說話—— 「閨女,閨女你怎麼了?唉呀,官爺,快送她去找郎中啊!閨女,你要是有個三長兩短,要爹怎麼活啊……」 不!他不是我爹! 是誰?十三少,救我! 她醒的時候,發現自己身在一處破廟,身下有一股極濃郁的乾草味。 「小姑娘,你醒了?」洪亮的聲音從廟門外傳來。 寶鉤正自疑惑,便見一名鬚髮花白的慈眉老者笑吟吟地走了進來,手裡還擎著一隻極大的酒葫蘆,對著嘴咕嚕嚕直灌。 「你是誰?」寶鉤支起身子,下意識地向後縮了縮。 「我是須白眉,啊,你不用怕我——」老者笑得越發歡欣,「放心,你是汲黯那小子都不殺的人,我怎麼會動你,只管放心好了,呵呵!」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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