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學達書庫 > 流歌 > 系顏眉 | 上頁 下頁 |
| 二十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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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他驚問,無助得像個孩子。 「相信我。」 顏眉掰開他的手,到樓下浴室裡,很快拿了兩條乾淨的濕毛巾,又打了一大盆清水,回到樓上—— 道克己趴在床沿上,雖然滿身酒氣,卻很清醒的樣子,兩眼一眨不眨地盯著門口,見她進來,明顯松了口氣。 「你這是做什麼?」顏眉義是心疼,又是生氣,疾步走到床邊。 「等你。」他回答,酒精顯然沒有麻醉他的神志,卻麻醉了他的身體,他一動不動地癱倒在床上,連換下髒衣服的力氣也沒有。 顏眉搖頭,脫掉他身上的髒衣服,用乾淨的毛巾幫他擦身、擦臉,他低低地歎了口氣,神志漸漸地不甚清晰。 等他睡著,顏眉又輕手輕腳地收拾乾淨地板上的嘔吐物。走到窗戶邊上,想打開窗子讓空氣新鮮些,她的手指剛剛觸到窗櫺,像觸電般停下:這個窗口,正對著她的房間,她每天趴在窗沿上偷看的,就是這個窗口!她清楚地記得,她進來的時候,他就坐在這裡——他是在看她嗎? 顏眉推開窗子,天已經黑了,暗夜清涼的空氣慢慢地流進室內,屋裡沉悶了一整天的陰暗、死亡、酸臭的味道終於散去。 顏眉怕他著涼,等空氣好些就又關緊窗。走回床邊,道克己已經睡得安穩,只一條胳膊不安分地露在外面,顏眉把被角攏起來,再替他蓋好,無聲地說:「晚安,祝你做個好夢。」 第二天是週末,顏眉起了個大早,簡單地洗漱之後,用發圈隨意束起長髮,準備煎幾個蛋,道克己昨天吐成那村,今天多半餓得厲害。 剛走進廚房,外面就有人敲門,卻是許伯伯。 「阿眉,起這麼早啊?」許伯伯笑盈盈地進來。 「嗯。」顏眉笑笑,把油倒進煎鍋,「許伯伯吃早飯了沒有?沒吃的話就一起吃吧,」 「我吃了才出來的。」許伯伯明顯有些心不在焉,隔一會兒才問:『阿眉,你跟道克己是不是很熟?」 顏眉怔了半天,直到鍋裡冒出輕煙,才勉強道:「那也說不上。」 「道老爹的後事,我們總得問問他的意見才能辦,可是大家都跟他說不上幾句話,你看——」許伯伯為難地搓著手。 「我明白了。」顏眉把煎了一面的雞蛋翻個身,低聲說:「我去問他就是了。」 「那就好。」許伯伯笑起來,「阿眉,你真是懂事的孩子,萬方也真是的,一出去就是幾個月,也不惦記著早點回來。」 顏眉出神地看著煎鍋,低聲說:「快了。」 等許伯伯告辭離開,顏眉把煎好的蛋裝進自己日常用的小飯盒,又熱了一大瓶牛奶,裝進保溫瓶,一起拿到對面去。 時間還很早,加上昨晚下了一整夜雪,長街上的人們大多沉醉在美夢中。 顏眉呵著冷氣,慢慢地走進青磚小樓,底樓已經被熱心的鄰居們佈置成靈堂,白花黑幔,道老爹的遺像肅穆地看著她。 那是一位很慈藹的老人,大約因為生病,晚年臉頰瘦削得不成樣子。顏眉莊重地鞠了三躬,心裡暗暗祝禱。 道克己應該還沒有起來吧,昨天喝那麼多久,今天可夠他受的。顏眉往樓上走,古舊的木制樓梯走起來吱吱響,儘管如此,顏眉還是清楚地聽到閣樓裡沉重的喘息聲,一種不祥的感覺緊緊地攫住了她。 她加快步伐,推開房門,屋子裡面黑得伸手不見五指,顏眉摸索著打開燈—— 道克已躺在床上,雙眼緊閉,嘴裡不時地發出細微的呻吟,顏眉急忙把食物放在桌子上,沖到床邊。 他明顯病了,而且病得很重。 胸膛沉重地一起一伏,呼吸既粗又重。 顏眉拍拍他的臉,「克己,你醒醒,醒醒好嗎?」 他勉力睜開眼睛,看到她,低聲道:「阿眉?」 「嗯,是我。」顏眉低聲回應。 「對不起。」他牽起唇角,想笑,卻沒笑出來,「我想我是生病了。」 「什麼時候的事?」顏眉又氣又急,開始翻箱倒櫃地找藥。 「我不知道,」他喘息著說,「大概是半夜吧,我後來聽到鐘敲了十一下……」 「為什麼不打電話通知我?」顏眉幾乎快哭出來,他就這樣一直忍到現在? 「我不想麻煩你。」他頓了下,又說,「阿眉,別找了,這裡沒有藥,藥在樓下的抽屜裡,我昨晚想下去拿,但是沒有力氣——」 「你等著,我馬上拿過來。」顏眉沖下樓,很快找了幾板感冒藥,並消炎藥,退燒藥,一應俱全。 道克己閉著眼睛,模糊地說:「爸爸的後事——一怎樣了?」 「現在不是你擔心這個的時候!」顏眉生氣地說,從保溫瓶裡倒了一杯熱牛奶,斜坐在床邊托起他的頭,「來,喝一口,把藥吃了。」 他張開嘴,皺著眉,吃了藥。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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